中举之后,便是明年的二月春闱。临门一脚,最后的关键之处,自然不能拖后腿。多少人中了举人之后就开始欢喜高兴,结果春闱没中。
沈怀楠就依旧闭门谢客,还和折邵衣商量了之后,搬到了澹台府上去。这般问澹台老大人问题的时候,也好方便。
太子倒是挺关心沈怀楠的功课。沈怀楠是他的人,这是肯定的,沈怀楠要是能靠自己的能力考中进士,到时候做京官还是外放,太子都算是多了一个人可以用了。
他便叮嘱盛瑾安,“孤如今盯着北城的事情,不得空,不能去亲自看他,你多看着他读书,多鼓励鼓励他,明年春闱考个名头出来,孤会嘉奖他的。”
然后想了想,道:“他是澹台思正亲自教导的,要是考不出名次,也是丢澹台思正的脸。”
盛瑾安听在耳朵里,然后直接出了耳朵。去了澹台府,也没有说太子的话,只道:“你多多努力,中个状元郎。”
沈怀楠:“你又去下赌注了?”
盛瑾安脸色不好,“别说这事,如今我的私房银子都被宁安联手祖母和母亲,全都套了去。”
他藏了那么久!
他哀怨的看了沈怀楠一眼,“你也不劝劝弟妹,任由她告诉宁平。”
折邵衣提着膳食过来,“谈完了?”
盛瑾安刚刚还在埋怨,见她一来,也不敢说话了,就怕她听见。于是道:“是啊,我在告诫怀楠戒躁戒躁。”
他饭也不想吃,直接走人,折邵衣好奇,“他怎么了?”
沈怀楠笑起来,接了膳食自己布菜,“自然是气你,不想看见你,你让他损失不少银子。”
原来是为了私房银子啊。折邵衣闷笑一声,“那他更应该恨我了,宁平公主将银子都给了我。”
沈怀楠听话听意,立马就知晓了,“捐给慈善堂了?”
折邵衣点头,“是。马上就要入冬了,孩子们的吃穿用度也要费起来。”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今年的慈善堂里教书先生处,小姑娘们多了起来。
倒不是喜爱读书,而是西城走到至今,无论是照顾她们的阿婆还是走街串巷看见出去卖东西的阿姐,都会告诉她们一个道理。
那便是,你想进官绣,你要识字。你想进绣坊,你要识字。你想进王氏酒楼,你最好识字。
那些都是好地方,好地方就比别处的银子多。
“那都是朝廷的地方,是贵人们开设的,不算为奴为婢,没有卖身,还能做工赚银子,如今大秦各地的女子都以能进官绣和京都绣坊为荣,凡是厨娘,必然以能进王氏酒楼为一生的荣耀。”
“你们要是能进去做事,不比将来卖身富贵人家好?”
婆子们往往还要加一句,“你们无父无母无兄无弟,没人帮扶,也没人攒嫁妆,到时候双手空空,婶子们到时候给你们说人家都不好说,但你们手里若有了银钱,嫁人的时候好说婆家,嫁过去之后还能赚银子,身板硬,就算是个孤儿,也能在婆家立足,等你们生了儿子,便算是人生顺遂了。”
这般的话,进了她们的耳朵,日子久了,一年,两年,三年,便也知道读书的重要。
“如今贵人们愿意出银子教导你们读书,便偷着乐吧!”
秦青凤有一回听见她们如此说,心中有气,很想过去抽那婆子们几鞭子,却被折邵衣拦下了。要是早一年,她也会生气,但是如今却不会。
她跟秦青凤道:“太子妃教导过我这事情,不要着急。”
“别让她们刚刚接触到读书,就成了异类。这于她们不好。”
世人都是如此,一代又一代,若是世道能容,她们迟早能发现读书不是为了嫁人,但是你现在告诉她们有什么用,她们不是世家,也不是清贵,她们还可怜的为了填饱肚子奔波,还要压榨出时间来认字。
“我们之所以能去引着人往前走,是我们足够幸运,我们站在了无数人的肩膀上看见了这个世道。”
“但你不能把我们的幸运看做是理所应当,把别人强行拉入我们的世道里面去。”
她目光闪着一种奇异的光,道:“小凤,你没发现吗?我们的世道还没有来。”
没有的世道,你又保护不了她们的一生,干嘛要将她们拉进来。
“我们只能托举着她们往上看,而不是挖掉她们的眼睛抛向天,然后坠落。”
秦青凤已经很久没有听见折邵衣说这些话了,这一年里面,折邵衣一直在做事情,她没有再说出为什么女子不能上街卖花,为什么不能做将军这种话。
事情太多,把她都压垮了。
她闭紧了嘴巴,手脚却加快了,倒是有一种落寞感。
如今,她说出这番话,在那一刻,秦青凤突然有些心疼她。
这是一个想得很明白的姑娘,也许正是因为比别人看得多,心中清醒,所以才开始不说这些大道理,只想做得更多一点,再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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