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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第1页）

第二十三章

回律所的路上，柳青霭赶上了晚高峰，她在高架上堵了半个小时，想着没准跳车跑回去更快一些，真到了律所看见邱景行在等自己的时候，她又后悔怎么不多堵一会儿。“你和任静宜聊过了，关于她的案子，大致情况都清楚了吧。”“算是清楚了。”“那你之后和她联系下初步取证，最好有影像书面材料，有什么事再联系我。”他给了柳青霭一沓材料，“这是塘东社区的强制拆迁案的资料，你拿回去看看。”“您要我同时跟两个案子？”邱景行看不得她大惊小怪的样子，说：“又不是让你主理，有人帮你又不让你担责，怕什么，多听多看多做就是了，这个拆迁官司阻力大，是块硬骨头，你从旁边看着，能学到不少。再说了，任静宜那个案子……估计…也不会占用你太久的时间。”柳青霭当下没懂邱景行的意思，直到不久后收到任静宜想要撤诉的消息，才明白为什么邱景行说这个案子不会占用自己太多时间。任静宜来找柳青霭的时候，柳青霭正躲在茶水间喝着今天的第三杯咖啡。“我到处找你，他们说你在这儿。”柳青霭大大方方地坦白，“我在摸鱼”，她拿了个新的一次性杯子问任静宜，“茶，咖啡，还是热水？”“茶吧。”柳青霭把茶包丢进被子里，接满热水递给任静宜。“你应该吓到了吧，我突然发消息给你。”“坦白说，有点，不过这是你的决定，我相信你有自己的理由。不过，我能问问原因吗？”和第一次见面时比，任静宜烫了卷发，眼镜换成了隐形，柳青霭这才发现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再细看，还能看出她化了不明显的淡妆。如果她接下来和柳青霭说她准备离职了，柳青霭一点也不会惊讶。“你送我回去那天，我把打算打官司的事和主任说了，他很生气，倒不是因为我自作主张，而是觉得我太冲动，不把职业生涯当回事。没过多久，医院里的人都知道了，领导们也来劝我，说我没必要赌这个气。”“所以你被说动了？”“没有，我那时反倒更坚定了，想着谁来劝我都不会回头，再后来家属收到了传票，主动联系我，说当初说…

回律所的路上，柳青霭赶上了晚高峰，她在高架上堵了半个小时，想着没准跳车跑回去更快一些，真到了律所看见邱景行在等自己的时候，她又后悔怎么不多堵一会儿。“你和任静宜聊过了，关于她的案子，大致情况都清楚了吧。”“算是清楚了。”“那你之后和她联系下初步取证，最好有影像书面材料，有什么事再联系我。”他给了柳青霭一沓材料，“这是塘东社区的强制拆迁案的资料，你拿回去看看。”“您要我同时跟两个案子？”邱景行看不得她大惊小怪的样子，说：“又不是让你主理，有人帮你又不让你担责，怕什么，多听多看多做就是了，这个拆迁官司阻力大，是块硬骨头，你从旁边看着，能学到不少。再说了，任静宜那个案子……估计…也不会占用你太久的时间。”柳青霭当下没懂邱景行的意思，直到不久后收到任静宜想要撤诉的消息，才明白为什么邱景行说这个案子不会占用自己太多时间。任静宜来找柳青霭的时候，柳青霭正躲在茶水间喝着今天的第三杯咖啡。“我到处找你，他们说你在这儿。”柳青霭大大方方地坦白，“我在摸鱼”，她拿了个新的一次性杯子问任静宜，“茶，咖啡，还是热水？”“茶吧。”柳青霭把茶包丢进被子里，接满热水递给任静宜。“你应该吓到了吧，我突然发消息给你。”“坦白说，有点，不过这是你的决定，我相信你有自己的理由。不过，我能问问原因吗？”和第一次见面时比，任静宜烫了卷发，眼镜换成了隐形，柳青霭这才发现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再细看，还能看出她化了不明显的淡妆。如果她接下来和柳青霭说她准备离职了，柳青霭一点也不会惊讶。“你送我回去那天，我把打算打官司的事和主任说了，他很生气，倒不是因为我自作主张，而是觉得我太冲动，不把职业生涯当回事。没过多久，医院里的人都知道了，领导们也来劝我，说我没必要赌这个气。”“所以你被说动了？”“没有，我那时反倒更坚定了，想着谁来劝我都不会回头，再后来家属收到了传票，主动联系我，说当初说的赔偿款数目是气话，想要和医院还有我私下协商解决问题，领导还把电话打到我爸妈那里去了，我彻底出名了，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任静宜从头到脚展示给柳青霭看她的变化，说：“想必你也能感觉到，我确实，心态上发生了点改变。”“真正让你决定撤诉的原因是什么呢？”“他给我打电话了，没有人拜托他，是他听见了我的事，主动联系的我。在这之前，他甚至都没有我的私人号码。”她们都知道这个“他”是谁。“你知道，我做这件事不是为了他，他来劝我撤诉，我当然拒绝，他又说我不应该因为这种事毁掉我的职业生涯。我其实那时已经想好之后回老家开个小诊所了，和他说了后，他问我，你辛苦读了那么多年，最后回家乡开个小诊所，真的甘心吗？”那个人最后和任静宜聊了很多。他说上学的时候他就记得任静宜的缝合技术又快又好，老师总是夸她基本功扎实，人又勤奋。之后交流会各医院分享经验，任静宜工作的医院讲的一个案例让他印象深刻，那台手术任静宜又是助手。他说他欣赏任静宜的才华，不希望她这样挥霍自己的医学生命。在此之前，任静宜甚至不觉得他会知道自己的名字。真正说动的任静宜的，是这样一句话。“你应该在大的平台上施展才能，更何况，你和我不一样，还有很多机会和时间，请你务必珍惜。”就是这样一句话，让任静宜的坚持和赌气一下子化为乌有。“勇气其实是有额度的，懦弱的人一辈子可能只会不管不顾，无所顾忌的混账一次，之后继续懦弱下去。我憋着一口气，最后也没能掀翻牌桌。不过经过这件事，周围人对我的态度变了很多，之前我努力做到十，他们还觉得不够，现在我做到及格线，他们就已经很满意了。就比如我爸妈，之前总催着我结婚，这回知道我不仅不结婚，甚至连饭碗都想要砸了，觉得我只要安生活着就挺不错，好笑吧。只有一件事——”任静宜说：“对占用你太多时间这件事，我感到抱歉。”听完任静宜的理由，柳青霭不能不理解她，这是任静宜的最优选，也是任静宜的人生。“没什么抱歉的，你能想通就好。”“如果没见过你，我恐怕都要以为我失去倾诉的能力了，从没想过能和初次见面的人说上那么多的话，回去想想觉得自己昏了头，羞愤得想死，像是赤身裸体跑到街上，然后我开始思考，你到底有什么魔力，怎么和个人形吐真剂一样，让人一股脑什么都讲出来。”“我哪有什么魔力，换个任何一个人你也会这样的，你压抑太久了。”“我不会的。”任静宜笃定地说，“之所以是你，是因为我断定你不会回应，也不会向别人言说，但总是能全盘接受。”像个黑洞一样，任静宜这么形容她。“听上去像是说我性格有缺陷。”“我确定我在夸奖你。”柳青霭对此持保留意见。“之后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来……”任静宜原本想说有难事可以找自己帮忙，后来想想自己的职业和能帮得上的难处，又觉得不吉利，想要改口，柳青霭却说。“会的，人活一世，总会有这种时候的，我好奇查过，你们医院的黄牛号贵得咋舌，我当时就明白我认识了个多了不起的人了。”“那是，我们医院，夸张点讲，连看针眼都要排队的。”任静宜也不谦虚，“但我还是希望你不会有用得到我的时候。”下午，邱景行让柳青霭和一个前辈去塘东社区那里实访调查一下，中间过高速，整段路程得开四十分钟。前辈十分绅士地主动提出自己开车，柳青霭没点破他是因为不敢坐柳青霭的车才说要自己开车，老实坐上了副驾驶。她大一考的驾照，之后就没开过车，车技完全是实习后练出来的，和前辈第一次搭伙出外勤，柳青霭刚出门第一个红绿灯口就压了白色停车线，二百块在眼前飞走，她也从驾驶位被赶下来。事物虽然是动态变化的，但他自此料定柳青霭的驾驶技术不会再有什么发展了。于是她安心在副驾上开始玩手机。今天有外勤，运气好结束的早的话可以直接下班，柳青霭觉得自己已经有漫长的一个世纪的时间没有见过杨知远了，能量枯竭，报警灯在滴滴作响，打算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和他见上一面，最好还能一起吃顿饭。她打开手机给杨知远发消息。“你今天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杨知远可能也在摸鱼，消息回得很快。“你哪来的钱请人吃饭，自己留着花吧。”“你没上班吗，怎么回得这么快？”“刚好在看手机，我们下午两点半开始办公，现在还没到。”看见杨知远的消息，柳青霭羡慕得牙痒痒。“那你请我吃饭。”“我为什么？”“你不是说要考虑吗，这都考虑多久了，在你考虑好之前，是不是要补偿我等待的时间？”这次，杨知远不马上回了。柳青霭抱着手机，眼睛死死盯在屏幕上，前辈从后视镜看见她这样，打趣道：“怎么，这么盯能盯出花啊，等谁消息呢。”“在等一个哑巴。”柳青霭不假思索地答。等不到杨知远消息，柳青霭打开拆迁案的材料来看，她之前看过，大致有印象，再看看是怕遗漏什么细节，她翻几页就按亮屏显看一眼有没有新消息，如此重复几次后，前辈终于开口了。“拜托你了，专心干一件事就好，要么看材料，要么等消息，只干一件事吧。”柳青霭把材料塞进包里，继续对着手机做法。许是柳青霭诚恳感动了上天，哑巴说话了。“想吃什么？”“油箱油不多了，柳青霭，你打开驾驶位扶手的箱子找找加油卡，下了高速我们就去最近的加油站。你有在听我说吗？”“啊？”柳青霭如梦初醒，还是拿着手机等消息的姿势。“加油卡。”前辈无奈提醒。“噢”，柳青霭把手机揣回口袋，在箱子开始找卡，她自己没发觉，但别人看却能看出她嘴角有个愉悦的弧度。“回消息了？”柳青霭顺口“嗯”了声，回答了才开始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前辈看着她样子，愈发觉得稀奇。入职这么长时间，他第一次看到柳青霭表现出像她这个年龄段的小姑娘的样子，跳跃欢脱的、藏不住事的、喜形于色的，柳青霭之前绝对不会表露出的模样。她把卡放在箱子上面，也不再看手机了，重新拿起材料看起来。这一回她异常专心，专心得前辈都有点奇怪了。“你们聊完了?”他问。“没啊。”“你不打算回他了？”“也不是。”柳青霭从材料里露出小半个脑袋，不紧不慢地说：“我只是现在不想回，可能十分钟以后，也可能一个小时以后，也可能是明天以后，我就想回了。”“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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