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莎最近非常忙碌,因为制镜工坊的订单与日俱增。
镜子当然不需要路易莎去制作,但订制镜子的人,其中不少人决定亲自走一趟。这就和路易莎有那么一点点关系了——能买得起镜子的人都是有身份的,人都来了,肯定会来布鲁多宫廷拜访,而宫廷也会热情而周全地接待。
巴尔扎克伯爵人不在,接待客人的主力就是伯爵夫人,路易莎和伊娃则是伯爵夫人的助手。
这种‘社交’是不能躲开的,就算路易莎不喜欢,伯爵夫人还巴不得她不去,路易莎也不能真不去。那样的话,可以想象会有什么传闻。路易莎这个布鲁多未来的领主,本来就因为性别原因不太能服众,到时候只会让更多人觉得,‘果然如此,女人就是没法统治土地’。
如果路易莎无心统治布鲁多,那也就算了。多一个内向、不擅长社交,又或者性情高傲的评价,对她本身的生活是没影响的,她又不是为别人而活。但既然她不愿意放弃未来对布鲁多的实权,现在就不能躲懒,任何方面都最好不要放松。
这也不是路易莎对统治这片土地有多大的执念,别说有上辈子的记忆,她很难产生家族情怀。就说这辈子,布鲁多也不是她从小长大的土地啊!她12岁才来这儿,要像斯嘉丽守护塔拉一样,产生守护布鲁多的心情,那太难了。
主要原因是,路易莎还是想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
中世纪的女性,即使是贵族女性,命运都是完全不由自主的。路易莎运气比较好的是,布鲁多是长子女继承制,而巴尔扎克伯爵又没有合法的儿子。这样一来,她就有了独立统治布鲁多的前提世人不会让一个女人自己决定很多事,包括命运,但他们很大可能会尊重一个领主的独立决定。
虽然,即使是男性领主也多的是身不由己的时候,但他们至少还有一点儿选择的机会。
当然了,一切的基础是多数人认可路易莎是真正的领主——多的是女性统治者,大家不认可她们是事实上的领主,认为她们只是丈夫、儿子,又或者别的什么亲戚的招牌,是掌控那些名义上归她们统治的土地的工具。
这样的女性统治者,即使是长子女继承,理论上可以得到完整的统治权,一样会被人架空,一样没有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
路易莎不想将来任人搓扁揉圆的时候才后悔,没有把权力牢牢抓紧,以至于在斗争的时候连筹码都没有。那样的未来太可怕了,就算她再心大,再没心没肺,也不可能这上头‘随遇而安’。
总之,这段时间里,冗长又没什么意义,但却无法避免的交际,路易莎是真参加了不少。过去少见的、来自布鲁多之外的贵族,是见了一个又一个。
“真是一位绝代佳人,不是吗?”再一次出席了招待客人的宴会后,来自西岱的卢卡斯,在离开举办宴会的大礼堂时,忍不住对自己的同伴说道。
他就是那位王太子婚礼上见过‘布鲁多巨镜’,就对此念念不忘。听人说起特鲁瓦能生产制作那种镜子,不过要下订单才行,便立刻决定要亲自来下订单的贵公子。
他实际是一位男爵的儿子,这听起来不算高贵?但就算抛开中世纪男爵也是高级贵族这一点,也不能轻视他,因为他的父亲是王室侍卫队的队长,还是王后跟前的红人。
正是因为此,卢卡斯才能想要一千镑的镜子,想要就能得到理所当然的,他的父亲对此并无异议,毕竟他人在宫廷,也知道‘布鲁多巨镜’是大家都在议论、艳羡的对象。如果能弄来一面,也是他身份的象征。
“您是在说路易莎郡主吗?”同伴是明知故问。
“哦,我的朋友,别装模作样了,除了那位可人儿,我还能说谁?”卢卡斯一副完全为路易莎迷倒的样子——被14岁的少女迷住,如果在后世,高低是个变。态。但在此时,这个年纪属于正当时。或许稍显稚嫩了些,可被这个年纪的女孩儿迷住,没人会觉得有问题。
这可是教会将女性最低结婚年龄定为12岁,而很多贵族低于这个年纪就结婚的时代!
“的确如此,我从未见过那样美丽的女士,纯洁的像白鸽,遥远地像月亮,恐怕伊甸园的花朵也不如她至纯至美。若像故事里说的,真有能叫目盲者重见天日的华光,大概也只能是这样了。”
这位同伴深深地感叹:“从这个角度来说,菲利普王子要成为最令人嫉妒的男人了。他要娶全天下最美丽,同时也是最富有的女子为妻。”
布鲁多的确富庶,但绝不是财富最多的领地,但谁让现在路易莎的情况属于是‘吃绝户’呢?其他的姑娘嫁人,哪怕是个大国公主,嫁的是另一个大国的国王,陪送的嫁妆多至不可计数,也不好和路易莎相比。
这可是整个广阔而富庶的布鲁多,其中还有巴尔扎克家族积累数代的家财。
“是啊,菲利普王子。”卢卡斯摇了摇头:“但恐怕就连菲利普王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是命运极大的宠儿了。”
同伴则忍不住道:“如果菲利普王子是命运极大的宠儿,那纪尧姆王子就是与幸运女神失之交臂了吧?只差那么一点儿,或者说,这份好运本就该是他的。结果,只是王后殿下的手指那样一拨动,无论是富庶的布鲁多,还是国色天香的美女,都和他无关了。”
“哦,别这样说。”因为父亲属于王后身边的红人,自家就算是‘王后党’了,卢卡斯天然要站在安娜王后,以及她的子女那边。这个时候便只是说:“路易莎郡主若是和纪尧姆王子结婚,那才真是鲜花开在旷野,珍珠沉于海底,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论不解风情,没有比纪尧姆王子更突出的了。如今早就不是骑士们远离女人,只与战争和打猎相伴的年月了——纪尧姆王子甚至连情。妇都没有吧?说实话,这都让人有些担心了。哪怕是去侍奉主的路易王子,也有自己的女人呢!”
“路易王子?不,应该称呼为‘琅城大主教’。”同伴笑着纠正,又说:“这有什么呢?路易王子长期生活在瓦松,还算好的。听说罗马才是真正的堕落,教廷在那儿烂透了!没有哪个白袍子、红袍子、紫袍子里,不曾藏着娼。妓。”以白色法衣为代表是教皇,穿红色法衣的是枢机,一般会穿紫色法衣的是大主教这话等于是将罗马教廷最高层全都损了一遍。
此时的教会高层还没有文艺复兴时期那么糜烂,毕竟社会风气摆在那里,远没有那么‘开放’。但哪怕是最禁。欲的时代,特权阶层都少不了这些。更何况现在也算是中世纪中晚期了,社会风气的严肃基本只有一个空架子——但也还有一个空架子,有就和没有不同。
具体情况其实可以参考《十日谈》,那是中世纪晚期的人和事,其实并不比现在这个时代晚多少年。考虑到古代社会变迁很慢,各方面真的很接近了。而《十日谈》很多故事,尺度真的很大。
“您说得对。应该称呼‘琅城大主教’,我们可敬的琅城大主教这次也出席了王太子的婚礼。说实话,真没有比他更令人敬佩的人了,有几个人能接受同父同母的弟弟要继承王位,自己作为兄长却得去侍奉主呢?”卢卡斯从善如流。
“婚礼上看他的脸色,真是全心全意为王太子高兴呢!”
“是啊,多少人想着看大主教的笑话呢?幸灾乐祸的人太多了啊,说到大主教,似乎大主教也给特鲁瓦制镜工坊下了订单?”这位同伴联想到了这个。
“正是如此,不过这也不奇怪,凡是见过‘布鲁多巨镜’的人们,谁不想来上一面呢?不过是荷包的深度够不够而已。而大主教,他的荷包深度肯定是够的。”卢卡斯笑着说道。
不说现在这位‘琅城大主教’本来就是王室王子,就算早早进了教会,也有一份产业在手。就说‘琅城大主教’这个位置本身,它就是瓦松六大‘宗教贵族’之一,在这个位置上收入是很高的!
“是啊,如果没有亲自来一趟制镜工坊,还不知道已经下订单的人有这么多呢!”同伴感慨道。
并不是制镜工坊告诉了他们订单情况,而是他们从镜子‘编号’上看出来的。这算是路易莎的一个小小提议,让人在给玻璃板做完银镜反应后,在镜子背面边缘角落用蜡写一个数字,然后再涂漆保护镀银层。
然后很容易就能把涂蜡的部分连漆带蜡,甚至刚镀好没多久的镀银层一起带下来。这样,正反面都能看到那个数字了。因为是在边缘很小的数字,还要夹进镜框里,平常倒是没什么,只有取出镜子换镜框时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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