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们两人一起逃走,要么我就去告诉流辉,你原来是想这样害我的!”
沉静的目光有了一丝动摇:“你可以去告诉流辉,我也会否认。你觉得,他会相信你吗?”
柔荑不知哪里来的信心:“会。”菸芳一时怔忡,柔荑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看着她高高扬起的唇角,鲜红的胭脂侵蚀她的理智,破坏她坚强的面具。“会”,真是刺耳啊。但是,她却无力反驳。流辉会不会相信,她比柔荑了解得多,正因为了解,她无力反驳。
合上疲倦的眼睛,菸芳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丝阴凉从鼻腔灌入到咽喉、到肺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好冷。“柔荑,我若要你死,有一万种方法可以杀了你,而完全不必选择如此复杂和危险的途径。”柔荑怔怔地看着她,生怕她突然从哪里变出一把剑来,直接刺破她的心窝。“你记着,我答应你,不是因为畏惧你的胁迫。我祝愿你成功,从此,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菸芳拂袖而去,独留尚未回过神的柔荑。
柔荑始终想不通菸芳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到底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随着中秋的邻近,两军都无开战的打算,双方对峙的紧张气氛也逐渐缓和下来。流辉决定在城内举办一场宴会庆祝中秋,虽然现下驻守南麓城的这些将士,几乎都得不到团圆。
那一天,大部分的士兵都会被召集去参加宴会,正是南麓城的守备最为薄弱的时候,西城关押着两百俘虏的瓦舍,也将乏人看守。流辉要求柔荑在宴上献舞,通常,跳完舞之后,就会命她自己回到房间,如果流辉不要求她侍候,最少一整夜,也不会察觉她的消失。
这是一个缜密的逃脱计划,剩下的问题是,进出南麓各大城门都要经过严密的盘查,到了夜里,城门早就关上,他们该如何逃到城外去?
“中秋之夜,流辉会派人出城去查探军情。你们在长川门处守候,一定会等到他们开门的时候的。当夜长川门的守卫只有四人,你的将军,一定会有办法。”
柔荑似懂非懂地看着她:“你为什么又要帮我了?你不怕易行了吗?”她很担心,这又是另一个阴谋。
菸芳目光凛冽:“我不怕他,我怎么会怕他?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帮你,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我也不会因此难过。”
一个易行又能改变什么?流辉的人生,不在她的手里,也不会在任何一个陌生人的手里。菸芳想要的人生,并非看着流辉舔着刀口求生,也非跟在他的身后出生入死。她只想和流辉一起回到荻州乡下,过着耕读为伴的闲适生活。流辉不是亲王,没有官职,没有与生俱来的安邦定国的责任,为何偏偏要以乱臣贼子的身份卷入权力的硝烟中?菸芳深知流辉对权力的迷恋,她劝不动流辉,不过,让他失败,或许是一种方法,哪怕极其危险,一不小心,就可能葬送了流辉的性命。可流辉如果已经不属于自己,活着,或是死了,于她有什么区别呢?
“明天晚上,你会陪我一起,对吗?”
流辉迟疑了一下:“好。”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但是足够让菸芳浑身的血液凉透。流辉试图大笑来化解尴尬,亲密地揽过她的肩膀:“明天你先备下一壶酒、一盘月饼,等我回来,与你一同赏月。”
菸芳颔首:“太守大人一定会在月亮上,等我们一起团聚。”
秋风灌入宽阔的庭院,迎着屋檐下步履匆匆的柔荑,挟带着森森寒意缠上她窈窕的身体。越是穿的少,风好似越是对着她吹,柔荑抱住双肩,打了个喷嚏。流辉不怀好意地给了她一身比以往更加暴露的舞衣,一条刺绣抹胸堪堪裹住她丰满的胸部,褶裤绣花的上缘系在胯部,裸露的腰腹直接感受着秋风的凉意,冻得她瑟瑟发抖。
月,括苍说,中秋之月,是团圆之月。今夜她不在他身边,他的酒桌上,会不会为她多留一杯?虽然不能陪他一起过中秋,但是,她马上就要回去了。柔荑仿佛已经看到,庄严华丽的丽正门下,括苍携着他们的一双儿女,敞开他温柔的双臂,迎接她的归来。这一次分别,前所未有的长,不知道括苍的模样,是不是有了些微的改变?柔荑忍不住担忧自己,是胖了,是瘦了,是白了,是黑了?低头面对自己的腹部,为了不让括苍看出她大过肚子,柔荑分娩之后很努力地减肥,她不知道这个样子还看不看得出来,但是应当与以前没有很大的差异。
“我把我的生命交给你了,女神。请保佑我,离开这里。”
“喂,快进来!弟兄们等着你跳舞呢!”一个男人粗鲁地扒着门框冲她吼道。柔荑转首,冷冷扫了他一眼,挥手摇动手腕上的铃铛,伴随着清脆的铃声,妖娆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种觊觎的眼神,是刻入骨髓的侮辱,比那种眼神更深刻的,是流辉嘲弄的笑容。是他的羞辱,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柔荑,她是一个俘虏,是被肆意摆弄的玩偶,而要摆脱这羞辱,唯一的方法是逃离。逃回括苍身边去,那里是她的家,有她日思夜想的括苍,他会给她保护,她在他华丽的羽翼下,像一只蝴蝶自由地起舞。
“好,好!”
流辉让所有的人向她敬酒,柔荑害怕喝醉,只饮了几碗,便拒绝了来敬酒的人。那群人毫不客气地让人掰开她的嘴给她灌酒,流辉默许他们的蛮横,甚至为他们叫好。柔荑被灌得满脸、满身都是酒水,一面捂着嘴剧烈咳嗽,一面冷冷注视着流辉。她的眼睛,和湿润的肌肤一起闪着光芒。柔荑擦着脸颊,站起来说:“我先告退了。”
流辉一听,端起手边的酒碗:“王妃,你还没喝我敬的这碗酒。”
“我不喝了,喝不下了。”柔荑虽然没有醉,肚子却几乎要被撑裂开来。流辉高高举着酒碗,面带狰狞的微笑,始终看向她。柔荑咽了口水,走到他案前:“这是最后一碗,真的不能再喝了。”流辉微微点了一下头,柔荑夺过他的酒碗,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
☆、青山憔悴相怜惜
她披着一件暗灰的旧衣在黑暗里奔走。好不容易接近了约定的小木门,却从黑暗中传出奇怪的声音。柔荑紧张地停住脚步,藏身到墙脚下。是呼噜声,打着呼噜的同时,还间或蹦出几句含糊不清的叨念。一定是喝醉了的士兵跑到这儿睡觉来了。柔荑蹑手蹑脚地前行,隐隐约约看到坐在门边的人,柔荑不敢靠近,生怕他突然跳起来拽住了她。可是,她该怎么出去?
柔荑的目光循着墙边,发现围墙下并排放着两口巨大的水缸。她走到水缸边,水缸没有盖,满满地盛着水,夜色下泛着幽幽的蓝光。柔荑把倚着墙的一块木板悄悄挪到水缸上,小心翼翼地踩上去。
好像还是差一点。柔荑用力伸长了小手向外头挥舞,希望外面的人能看见。可是挥舞了半天,外头一点动静也没有。“乓”,一片瓦片从她的手掌下滑落。柔荑吓得整个人都僵硬了,惊恐地瞄着醉酒的士兵,还好,一点反应也没有。
滑落的瓦片惊动了外面候着的人,突然有软软的东西碰到了柔荑的手,甩进墙内。柔荑赶紧抓住它,一边由外面的人使劲拽,一边蹬着脚爬上围墙。期间又碰落了几片瓦,柔荑骑在围墙上,终于松了口气。乒乒乓乓的瓦片惊醒了倒在地上的士兵,士兵迷迷糊糊地吼着:“什么人?什么人?”柔荑身子一斜,倒向围墙另一边。
墙下的人稳稳接住了柔荑,一把将她按到怀里:“王妃!”
“是你,易行,真的是你!”柔荑难以置信地抚摸他的脸颊,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她不记得这些天,她见了哪些人、说了哪些话、做了哪些事,天啊,她究竟在做什么?柔荑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整个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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