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岑联手对阵庆袁对于袁世凯来说,他的第一次君主立宪制改革失败了,瞿鸿禨上位,由此吹响了向庆袁(指庆亲王奕劻和袁世凯)进攻的号角。这也并不奇怪,大清官场原本就是踩人式的竞争,你上位了,即使没有下一步动作,也会被人拉下来,不得不继续进攻。瞿鸿禨明白,要想彻底斗垮庆袁,仅仅靠自己的势力是不行的。其实他早就已经在寻找官场同盟,这个人就是我们已经介绍过的岑春煊。在1900年的慈禧外逃中,岑春煊因为对慈禧“有恩”,受到慈禧的回报,1903年被提拔为署理两广总督。来到广州上任后,岑春煊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在广州海关,书办周荣曜实在是很不起眼的人物,但这个人又富得流油,家里有豪宅,外面还有矿厂等产业,家产至少在百万以上。其实在官场内部,周荣曜是一个官员们心知肚明的巨贪,岑春煊来上任以前,一直无人敢动他,原因为何?谁都知道,像海关、税关这些肥水衙门里的人,哪怕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官小吏,都是京城里的那些通天人物争得打破脑袋才分配平衡的。这个周书办就是奕劻推到前台的利益代言人,是替奕劻在广州海关捞钱的——当然,奕劻拿大头,他拿小头。奕劻既是亲王,又是首席军机大臣,是仅次于慈禧的大清第二号人物,官场里谁会发晕去找这位大佬的不是?问题是岑春煊来到广州后,发现两广财政厅(藩司衙门)里空空如也。号称富甲天下的两广都如此,大清其他省份的地方财政亏空就可想而知了。但岑春煊和其他督抚一样,也想在两广干几项政绩工程,无论哪项政绩工程都需要白花花的银子。于是岑总督把周书办叫到衙门里,让他先出点血(责报效)。没想到周书办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他,出了两广总督衙门,就带上巨额银票直接进京找庆亲王去了。接下来的事情只能令岑总督瞠目结舌:周荣曜以三品京堂候补被调离广东,成为大清驻比利时公使。也就是说,周大人可以顺便把财产转移到国外,去欧洲享清福了。岑春煊感觉受了奇耻大辱,仗着有慈禧的恩宠,他上奏弹劾周荣曜。1905年10月,周书办被革职,这位老兄吓得不轻,赶紧逃到香港,成为大清外逃贪官之一。岑总督这就不客气,把周书办的家产等全数没收充公,同时放出“要去香港追逃”的风声,吓得周书办只好再逃往泰国等地,彻底不敢潜回国内找奕劻了。周书办啊周书办,开始客客气气地叫你报效你不报效,惹恼总督大人把你抄家才甘心了?广东人民对这件事情拍手称快,称为“打老虎”。庆亲王表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一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把岑春煊撵出广东!但是,对于周荣曜是奕劻的利益代言人,慈禧也是很清楚的,在这个当口向慈禧奏请调离岑春煊,那是自讨苦吃。奕劻忍了将近一年,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1906年,朝廷接报,云南发生边患,这件事情看上去和岑春煊是没什么关系的,但对奕劻来说,他知道,慈禧最关心的就是统治的稳定。于是奕劻大人上奏慈禧:云南边患,目前只有袁世凯和岑春煊最有能力平乱;袁世凯主持北洋走不开,岑春煊曾跟随其父在云南平过乱,熟悉那里的情况,奏请把岑春煊调为云贵总督;根据朝廷规定,新任督抚上任前须来京请训,但军情紧急,应该令岑春煊不用来京,直接上任(奕劻担心岑春煊进京面见慈禧之后求情,去不成云贵,连这道程序也给他省了)。慈禧果然批准了。面对这份调任,岑春煊表示很生气。他倒并不是绝对不能离开广东,一定要在奕劻的财源之地上跟他死磕,问题是此时朝廷在进行第一次君主立宪制改革,权力的蛋糕即将重新分配,在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向权力中心京城靠拢。没想到奕劻的这招“捧杀”极为厉害,自己只能去往更偏远的云贵。岑春煊是极为不甘心的,但又不能明确违抗旨意,他用上了李鸿章的那一招——请病假。把工作交接给继任者之后,岑春煊来到了上海“养病”。这里是立宪改革中民间势力的中心,他就在上海作进一步观望。与此同时,岑春煊的私人代表进京了,他拿着岑春煊的电报密码本与瞿鸿禨做了交换。这就是说,瞿鸿禨一直在攻击庆袁是京官联手外臣,暗地里,他自己也是这么做的。与此同时,瞿鸿禨还在朝廷团结着一批言官、御史等清流,在立宪改革的权力蛋糕即将划定的当口,庆袁和瞿岑两派已经针锋相对!正是因为有岑春煊这个外援,瞿鸿禨才敢在第一次君主立宪制改革中单挑庆袁,并成功地押中了慈禧的心思,成功上位。此时的瞿鸿禨最盼望的就是岑春煊进京,和他一起对付庆袁,而庆袁自然要想尽办法阻止此事。1907年3月,庆亲王奕劻终于又抓住机会,奏请慈禧把岑春煊改调四川总督,当然,这次的理由又是因为平乱,然后又玩了一把“军情紧急,毋庸来京请训”的把戏,想把岑春煊直接撵到四川。慈禧又批准了,第二道谕旨已下。此时的岑春煊再无法“装病”下去了,只能直接去四川,要不然就只能彻底退休养病去。京城里的瞿鸿禨给岑春煊发来密电,告诉他:您可千万不能去四川,一旦到了四川,事情就再没有挽回的余地,您怕什么?您当年对太后有恩,她还念着旧情,只要绕过奕劻,想办法进京一趟,当面向她求情,她是不会驳回您的面子的。安排好一切之后,1907年4月,岑春煊打着“去四川”的旗号从上海启程了。他坐上轮船沿长江西进,4月底已经抵达湖北汉口,再往西就是进入四川。奕劻派来的眼线也放松了警惕,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而奕劻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岑春煊竟然不顾圣旨,在汉口秘密上岸,然后用电报向慈禧发了一封奏折,内容是坚持要“入京请训”,然后不等慈禧批复,就打着“迎接旨意”的名号,立即从汉口坐火车北上进京!绝妙,实在是绝妙,大臣亲自跑到京城去迎接太后的旨意,这也不算什么大错,奕劻实在没有想到,瞿鸿禨告诉岑春煊进京的办法,竟然就是利用那道原本要赶岑春煊去四川的圣旨!瞿鸿禨实在是太厉害了,他灵活地用了当年曾国藩“边请示,边干事”的那一招,让奕劻吃了一个哑巴亏。在保定车站,一个人正在等着岑春煊,他就是瞿鸿禨派出的亲信御史赵启霖。赵御史一方面是迎接岑春煊进京,另一方面是提前和岑春煊商议如何扳倒庆袁。他们相信,岑春煊恩宠正隆,此事应该还是有把握的。果然,当慈禧听说当年在破庙外亲自为她站岗的“大恩人”到了,老太太瞬间勾起了很多的回忆,不禁大为动容,立即下令召见。她告诉岑春煊:以后你想啥时候见我就啥时候见我,叫人通报一声就是。有了不断面见慈禧的机会,扳倒庆袁的机会又增大了。按照计划,瞿岑首先要弹劾奕劻,可是慈禧似乎对弹劾奕劻一点兴趣也没有,她就是想跟岑春煊聊聊天,叙叙旧情。在听完岑春煊的面奏之后,慈禧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告诉岑春煊:“奕劻这个人比较傻嘛,他肯定是上了别人的当了。”岑春煊岂是能够被轻易对付过去的人?一次扳不倒,他来第二次,第三次……一定要扳倒“大老虎”奕劻,反正他有的是机会见慈禧,慈禧想和他拉家常,他就把话题往奕劻身上引。慈禧终于忍受不住了,她很明白地告诉岑春煊:“春煊啊,不是我不想罢免奕劻,只是奕劻现在暂时还有用,他这种位置的人,只能在亲贵中找人担任,但现在亲贵中其他人都太年轻了,如果你以后发现亲贵中有谁能够替代奕劻,保奏给我,我就罢免奕劻!”话说到这个地步,岑春煊也不好再继续纠缠下去了,他只好先想办法留在京城,从长计议。这一点慈禧倒是爽快地答应了,她改命岑春煊为邮传部尚书。邮传部主管轮船、铁路、邮政、电线,是一个著名的肥水衙门,慈禧对岑春煊真是特别关照了。没想到岑春煊还没去报到,就在慈禧面前弹劾邮传部左侍郎朱宝奎(奕劻的人),说这个人是个著名的腐败分子,有他在邮传部,我都不好意思去上任了。事实证明,岑春煊的面子实在是够大。接到岑春煊的面奏之后,慈禧一没有下令调查,二没有派人找朱宝奎问话,直接就把朱宝奎革职了,而上谕中的理由竟然只是“听岑春煊说”(据岑春煊面奏)。这是大清官场上一件闻所未闻的事件,摘掉一个副部级(侍郎)的顶戴,竟然只凭还没有到任的上司的一句话。慈禧对岑春煊实在是过于恩宠!与此同时,一直躲在幕后的瞿鸿禨也出手了,既然慈禧不准备拿下奕劻,那就把奕劻贪腐的证据大白于天下,看到那时,慈禧还能不能不出手?瞿鸿禨不愧为官场老手,他很清楚,要彻底揭开盖子就要先来一个朝野上下喜闻乐见的爆炸性“猛料”。他的手中已经掌握了奕劻大公子载振的“性贿赂”丑闻,这就是绝佳的突破口!
奕劻之子“性贿赂”丑闻震动朝廷载振,奕劻长子,商务部尚书,30岁的正部级,加贝子衔。瞿鸿禨掌握的秘密材料起始于大半年前。1906年10月,此时正是第一次君主立宪制改革时期,朝廷决定结束满洲地区的军事化管理,恢复正常的行省制度,设立黑龙江、吉林、奉天三省。载振就率领着一个考察团先期去东北考察。去东北要路过天津,直隶总督衙门里的袁世凯在这里已经恭候多时了。对于袁世凯来说,这个与奕劻父子加深感情、提拔自己亲信的大好机会他是不会放过的。老把戏上演了,在袁世凯设宴为载振接风洗尘之后,袁世凯的手下段芝贵陪同载振转移到了下一个场子。这里出现了一个美女,她是全天津最著名的歌妓杨翠喜,段芝贵知道载振贝子一定会喜欢的。果然,贝子被迷得人五人六,若不是还有要出差的重任,估计他连腿都迈不动了,只想留在天津跟翠喜好好探讨一下艺术。载振还是恋恋不舍地去了东北,回来又路过天津。此时,段芝贵已经把杨翠喜用重金从戏园赎出,作为准备献给贝子的礼物,不过为了掩人耳目,载振先期回京。等到第二年3月底奕劻七十大寿时,杨翠喜就和十万两银票一同被秘密送入庆王府——这是来自袁世凯的寿礼。当然,那10万两银票也不是直隶总督衙门出的,它来自天津商会的“报效”。既是结交袁世凯,也是通过袁世凯之手,去结交庆亲王,反正有报效就会有回报的。袁世凯首先得到了回报。一月之后,1907年4月20日,东三省的地方官制改革方案颁布,袁世凯阵营里的徐世昌出任东三省总督,朱家宝出任署理吉林巡抚,唐绍仪任奉天巡抚。至于那个亲自送上杨翠喜的段芝贵,他从四品的直隶候补道台,一下子连升三级,出任从二品的署理黑龙江巡抚!东三省的地方官制改革之后,这里的四位地方长官全部被袁世凯的人给占据了。自从中央的官制改革方案被瞿鸿禨压制之后,袁世凯终于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他已经把直隶和东北地区连成一片,扩大了北洋地盘,成功实现了“大北洋”战略!而这一切的背后,是一桩隐秘的“性贿赂”丑闻。瞿鸿禨阵营里的人早就在隐秘地盯着这一切,秘密材料不断汇聚到瞿鸿禨手中。现在,他决定把盖子揭开!瞿鸿禨的门生汪康年是《京报》的负责人,瞿鸿禨打过招呼之后,《京报》首先报道了此事,朝野一片哗然!瞿鸿禨趁热打铁,授意御史赵启霖将此事正式上奏,弹劾奕劻父子收受美女和金钱的贿赂、买官卖官,当然,暗箭也对准了在天津的袁世凯。舆论之下,慈禧果然勃然大怒,她当即下令先将段芝贵革职,然后令醇亲王载沣与大学士孙家鼐彻查此事。消息传来,奕劻被吓得不轻。朝廷风传,奕劻大人饮食大减,下朝回府后扑倒床上大哭,官员们纷纷议论:庆亲王这次恐怕真的是要倒了!载振贝子早就没有了和杨翠喜探讨艺术的心情,他秘密前往天津,去找袁世凯。很显然,在这种时候,只有袁世凯才有手段摆平。袁世凯首先要做的是毁灭“物证”。他从天津派出巡警来到北京接回了杨翠喜,把这个美人交给了天津的王姓富商,此人正是对杨翠喜垂涎已久。袁世凯派来的人告诉他:只要你以后对别人说,杨翠喜是你在几个月前从戏园赎出做使唤丫头的,当时还跟戏园立了一份字据,此后杨翠喜就是你的了,你干不干?干,当然干!望着楚楚可怜的尤物杨翠喜,王老爷的头都点得像啄米的鸡,只要能得到美女,这时候别说只要他作伪证,就算挨一刀也愿意啊。接下来,杨翠喜、王老爷、段芝贵以及提供十万两银票的天津商会会长之间,相关的口供早已经串通好,字据等相关的伪证也早已经备好,形成了“杨翠喜是王老爷的,她根本没去过北京”的证据链,只等载沣大人前来查验了。没想到,载沣并没有亲自到天津,只是派了几个人过来查验,醇亲王的这个态度表明,他并不想彻查。让庆亲王丢脸,最后丢的也是皇家亲贵的脸面。果然,就这样查了几天,载沣、孙家鼐把查案结果上奏,又是我们熟悉的那句话:查无实据。见到这个结果,慈禧又勃然大怒了,她以“污蔑亲贵”之名把赵启霖当即革职。慈禧可能忘记了,她之前是把段芝贵革职的,如果她真的认为此事是赵启霖“污蔑”,那么就应该把段芝贵官复原职,可是慈禧并没有这么做。其实慈禧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把庆袁派和瞿岑派各处罚一位,各打五十大板,老佛爷仍然不想动庆袁,玩的仍然是那招搞平衡战术。不想动奕劻的原因很简单,慈禧之前已经明白告诉过岑春煊了,在此事中不想动袁世凯,却是另外一个原因:不能动。奕劻再能通天,人事任命都是慈禧最后拍板,所以对于东三省的地方长官都是袁世凯的人,这一点慈禧是再清楚不过的,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其实就是为了对付日本,保卫东三省。在日俄战争获胜之后,日本已经取代俄国成为对东三省最大的威胁。而在朝廷所有的大臣中,只有袁世凯有实力去对付日本,也最有经验去对付日本。初他在朝鲜的那十几年里干的就是如何与日本人周旋这件事情,还每每胜多败少。慈禧只能去借助袁世凯北洋系的力量。这就是说,尽管袁世凯用金钱和美女给奕劻父子送礼是真,但东三省的人事任命是慈禧决定的,“买官卖官”并不是实情!在慈禧看来,对于这其中的原委,作为军机大臣的瞿鸿禨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但他和岑春煊为了斗垮庆袁,步步紧逼,制造和利用舆论向朝廷施压,让朝野上下都妄议朝廷的人事方针,最后迫使慈禧不得不改变最初的人事任命,以把段芝贵革职作为向舆论的一个交代。在慈禧眼里,这就是瞿岑“不顾全大局”了,慈禧已经对他们心生恶感。慈禧态度的转变,也逃不过庆袁的火眼金睛,他们将抓住这一点,发动对瞿岑的绝地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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