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湍急,根本看不清楚方向,容穆要不是生来就长在水中,又身具灵力,早不知道被卷到了哪个暗洞里去。
他一路走过无数岔道口,每一个岔道口都留下了绿白标记,还顺手捞起了不少迷路了的大商将士。
那些人看不清楚他是谁,只记住了对方宛若银色星辰一样的柔韧衣物,在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被一双温暖的手坚定的拉了出来。
就像是遇见了善良的神仙。
容穆为他们指明方向,却感觉脚底的水流越来越急,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这样的涵洞一般根本不会如此反常,水流乱窜倒灌,只能表明这里的地理结构发生了巨大改变,有的往出走,有的往里涌,全乱套了。
如今这里还坚持着屹立不倒,可能是被哪里的主要石柱支撑着。
容穆心里骂了一万遍商辞昼黑莲花。
他是不是不要命了?!
为了宰一个厄尔驽,难道他要把自己都搭进去吗?
容穆从水中浮起,几步上到了一个还没被淹完的岸上,周围黑暗一片,只有水流哗哗的声音。
他捏起拳头,气的在石壁上砸了一下,一种不知道商辞昼在哪个角落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闭上眼睛,眼前全都是可怕的场景,容穆根本不能想象没有商辞昼在身边的感觉,那种周围空气都好像被抽空了的窒息感,分明没有溺水,胸腔却像是塞满了淤泥和棉花,叫人堵的连一声哽咽都发不出来,只着急的眼前眩晕,还不得不在一个没有希望不知道生路在哪里的地方找寻下去。
容穆急促的呼吸了两声,嗓子发出细细的气音,他强自冷静了几秒,才喊出了一声“商辞昼”。
可是没有回应。
容穆鼻端逐渐漫上涩意,他顺着洞穴走了几步,声音抖的厉害:“商辞昼!你在哪!”
回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像是在嘲笑他这样幼稚的行为。
他的头发全乱了,湿湿的黏在脸颊和脖颈上,又往前走了几步,被脚底一个障碍绊了个踉跄,待回头,才发现那是一具西越士兵的尸体,尸体胸腔上还插着一把大商军士的长剑,面色被流水泡的发白。
容穆胃里一阵翻涌,恐惧与恶心在这一刻到达了巅峰,他从小就被保护的很好,长大后又在和平的现代度过了安稳的十来年,刚一回来就遇上了满级皇帝商辞昼,何曾见过这样宛若地狱鬼屋一样的可怖场景?
他看着眼前的死人,一种对生命逝去的无力感无比清晰的翻涌了上来,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胸口都在隐隐作痛。
容穆恍恍惚惚低头一看,好像看见心口处插了一把尖利的匕首。
可能要就此失去商辞昼的恐惧,叫他一瞬间想起了一直不愿意想起的事情。
容穆眼眸发红,嘴中又叫了一句“商辞昼”。
无人回应的绝望感叫他不愿想起的回忆越发清晰,眼前好像幻境瞬间浮现。
……
东宫之门为太子主人大开,离洲境回来的商辞昼拎着满满的零嘴和花草跑进了门,皇家少年意气风发,满脑子都只有他的“南代小奴”,待走到玉湖,路过亭枝阙,才发觉除了大开的宫门,无一人来迎接太子殿下。
“亭枝!亭枝!我回来了!”
商辞昼跑进亭枝阙,上下搜寻了几圈,没有看见人影,连刘东都不见了,他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疑惑的原地转了几圈又下了楼往主殿去。
只是越走,那股子荒凉与萧瑟就越是明显,心中有什么恐惧的东西在蠢蠢欲动,就等着关键时刻狠狠跳出来咬一口,商辞昼抿紧唇瓣,脚下忽然踩过了一片白色的纸钱。
再抬头,东宫的凉风卷起了漫天白布,回廊尽头,是已经不知道跪了多久的管家刘东。
刘东看见太子,竟然一时间没有站得起来,又软跌了下去。
“你们,都在干什么?”商辞昼平静道。
刘东声音沙哑,眼神麻木道:“……殿下,殿下,您回来了。”
商辞昼奇怪道:“是,我回来了,亭枝呢?”
刘东嘴唇嚅动,半晌伸手,颤颤巍巍的指了指主殿里头。
商辞昼走了几步,忽然脚底绊了一下,他开口问道:“谁来太子府了?”
刘东声音这才带了泣音:“是,是四皇子来过,陛下要他搜查太子府,捉拿府中上下,他来了,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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