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惊雨,沈春酌站在枯寂的海棠树边看了一会儿,身后裹着黑衣的刀客便已从梁上跃了下来。
沈春酌低低的瞥了一眼倚在门边打瞌睡的女使,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那人垂着头,唯独露出一双眼睛也被掩在了发底,道:“街上传言——”
“不过传言而已,”沈春酌打断,“查不出谁说的,这些便都是街边小巷子里落魄书生的淫词艳曲。”
身后黑衣的刀客即刻便不说话了,半晌才道:“真的假的?”
沈春酌眉目微挑,这才偏过了身,斜斜地乜了他一眼:“真真假假是皇家的事,这话你该去问你主子……墨七,你来就为了和我说这个?”
被叫墨七的黑衣刀客不说话了。
夜色薄凉,沈春酌见他半晌不肯说话,刚想问问他“佛门里清修出来的,都学你们那主子似的闷葫芦罐儿?”
便听见他道:“你们放在般若堂里那小姑娘,今日被刘家带人绑走——”
“什么?!”沈春酌一双眼猛然扭过来紧紧地盯着他,不慎掀倒的药炉滚落,她忍不住提声,“刘家?!”
动静稍大,惊了门房的女使探头来瞧,墨七不过轻轻一避,人还是沉默少言的模样,却答道:“我见往宫里去的,也不好拦……”
“墨七!”沈春酌盯着他的眼,一字一顿地说,“你给我好好记住,让谁去宫里也不会让她去——”
“我当日废多大的功夫才让她活下来,不是要她回宫里的!”沈春酌捏着药碗,猛地掀翻,“刘家……又是刘家!!!”
墨七安安静静的听着她砸了一桌的茶碗,惊得守门房的女使也来查看,却是被她一句:“滚出去!”生生喝止在了门边跪下。
门外响起女使“小姐息怒……”的声音。
墨七声线轻轻,几乎气声:“所以……她真的是公主吗?”
沈春酌声若嘶吼:“不是!”
她折开桐油伞,冲进雨幕的间余也仅仅有空抓住女使的胳膊:“今日一事,若是风声走漏……”
那女使虽是万分不解,却磕下了头去,仓促道:“小姐放心,奴婢定当闭紧了嘴——”
沈春酌抽空掸去一眼,果真见她万分的面熟:“你是……”
“奴婢抱琴,谢主子开恩从夫人那里救回这一条贱命!”
。
“主子何苦如此?”侍候的嬷嬷嘴角生了一颗媒婆痣,尖嘴猴腮仿佛一只立在案板上的公鸡,声音也细细长长,“圣上能来坐坐,这都是无限的荣光了,满后宫里谁人能得娘娘这般恩宠?”
话虽如此,可是每逢接驾,却不得圣上临幸,哪怕是面子上的恩宠再如何的大,心里也是恐惧的。
不过是想要投其所好焚香敬佛,架势弄得大了些,皇帝便勃然大怒,当众叱骂了她“不成体统”,给了好大的没脸!
她这昭仪之位本就名不正言不顺,那皇帝与一个小宫女之间的苟且,早在她进宫之前父母乃至祖母祖父也不曾对她多有设防。
她虽是不得全貌,却也能窥得一二。
刘昭仪怒觉不过就是一个姿容出色一些的小宫婢,传言里甚至克死了端安王一母同胞的孪生姊妹,也不知为何能得圣上青睐……
刘昭仪越想越是气闷,没由来的发了好大的脾气,满宫里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的宫人,被砸了茶盏与瓷碗也不敢吭声。
“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刘昭仪怒火攻心,推倒了连天的碧瓷佛像,“满头的血,白添晦气!”
战战兢兢的宫婢也纷纷退了出了屋子,唯独留下了她带进宫中来的两个贴身的宫人。
“主子何苦如此?”合门的嬷嬷转过身来笑道,“即是那小宫女颇得圣心,那主子大可——”
言而未尽,意而有余,刘昭仪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又黯了下去:“你说的道理我不懂吗?那小宫女如今已经出了宫,难道我还能抓回来不成?!”
“主子这话说的……”嬷嬷淡笑,“难既已经是无才无德的宫中婢子,难道满皇城里,连模样相似都难求吗?”
刘昭仪一愣神:“嬷嬷的意思是……?!”
嬷嬷一笑,道:“去年上香,般若堂里的女修客,娘娘可还记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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