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神,连忙撕帕子扎起指头,继续切菜。
“今天大人生日,羽嫣小姐要替大人庆生,你可别搞砸差事。”
“是。”
今日朝中来了许多大人,听说皇帝也要大驾光临呢,兰大将军的官是越做越得心应手了。
他轻松下令,只说了一句——今晚的餐点由何桃花掌厨,她便从天未大光一路忙到黄昏,腰酸背痛、头晕目眩,却是半句都不敢吭。
大火快炒、文火慢炖,一道道精致好菜上桌,那些讨厌她的厨娘们也不得不承认,她确有一身好手艺。
又晕了,翻胃的减觉涌上,以前老以为是自己太累,现下她明白,是肚子里的宝宝在抗议。
她抿唇,心底暗道:宝宝乖啊,当下人没有不累的权利,再撑一会儿就行了。
厨娘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忍不住埋怨。
“什么嘛,还真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做那么点事儿就不行啦?得了、得了,收拾的工作给别人做,你下去休息吧。”
“谢谢大婶。”何桃花像得到特赦般,低头福身,走出厨房,迎头,一阵清凉泼洒了满身。
下雨啦,在里头忙了整天,居然没有发现外面下雨,真糊涂,不过这天气,皇帝要来这么一趟恐也不容易,足见皇上多么器重兰将军。
好事,他本来就是意气风发的英雄。
地有些湿滑,手边没伞,她只好加快脚步回屋里。
屋里有一个小小的泥盆,里面煨着炭火,火上一个瓦罐,罐里塞了茶叶和盐巴,一颗鸡蛋、一颗鸭蛋埋在里面慢火黑着,黑出满室茶香。
那年她穷,又想替赫希过生辰,就照这样弄了两颗蛋送到他手上。
她说:“这是我们穷人家过生日的法子,代表一只鸡、一只鸭,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后来她有钱了,办得起满桌子丰富菜肴替他贺生辰,可桌上还是要有这昧——
一颗鸡蛋、一颗鸭蛋。
因为他说,他喜欢穷人家过生日的方法。
找来油布,把新做的玄色披风折叠好,再摆上那两颗蛋,她笑笑,把礼物包起来、揣在怀里,再找出一把伞,慢慢往他屋里走,这时候府上上下都在前厅伺候,走到哪儿都碰不上人。
推开门,她不疾不徐把披风放在他桌上,两颗蛋一左一右摆好,这是穷人家过生辰的方式,堂堂大将军或许看不上眼,可何桃花的赫希是会感念的,至于他还是不是何桃花的赫希,她就不敢确定了。
就是这份“不敢确定”,让她犹豫该不该把意外发现告诉他。
要是直接回后屋就好了,但她忍不住想看他。
她多久没见他了?好多天呢,赫希似乎刻意避开她。
避开?她又把自己说得太重要了,这里是他的镇远侯府,他不想见谁,谁便见不着他。
可今夜,她想见他,即使是远远的一眼也好,她要看他的精彩、他的快意。看他被众星拱月地崇拜着。
于是,何桃花放大胆量靠近大厅,小心翼翼不让人发现,她不靠近大门,只从侧窗边偷偷窥探。
赫希和羽嫣姑娘说笑着,几个大人胡闹起来,要他们喝交杯酒,连皇上也闹了,闹得哄堂大笑。
多热烈的气氛,她该为他高兴的,这是她要的不是?可惜她连笑容都扯不出来。
蓦地,兰赫希像发现什么似地,两道厉锐眼光向窗边射来,何桃花一慌,连忙躲进阴影处,吓得胸口怦怦跳。
他看见了吗?他气了吗?
算了,快走,快乐的地方容不下悲伤,她不要自己的痛苦渗入他的喜乐。
何桃花一路走着,一路自我告诫。
她该谨记,自己留下来是为什么,是赎罪、是带给他幸福,只要他快乐,不就好了吗?她想要的事情正在发生中,该快乐不是忧郁。
何桃花向来很乐观,没事的,欢喜做、甘愿受,老爷爷说得多好。
嗯,她该更欢喜、更甘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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