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帝今天突然说出压抑在奕欣心头几十年的话,这话奕欣不知在腹内说过多少次,心中也不知有过多少次的揣摩、衡量,当年和大行咸丰皇帝争皇位时,自己反复思量不比大行皇帝差。
而御匣中,先父皇仍将皇位传给四阿哥,自己虽然十分气恼,但也深知先父皇的关怀与厚爱,同一御匣内存放两份遗诏这是大清祖制以来绝无仅有的事。
为了争夺皇位,诸阿哥之间反目为仇者,以致累及子孙而成后患。
父皇难道能没考虑到此事吗?一匣两份遗诏,可见用心良苦。也许父皇考虑到四阿哥的仁慈,才让他承继大统,自己这才保住王位,并一直受到重用,在朝中执掌重权。
相反,如果父皇将这皇权给了自己,我奕欣能容下四阿哥吗?况且,自己在咸丰即位后一段时间一直耿耿于怀,偶尔,还有一些非份之想,这实是自己的不应该,今天皇上提及这谁也不敢说的事,他怎能不震惊呢?
恭亲王再次跪地热泪盈眶地泣诉道:“皇上,还提这些沉年旧帐干什么?臣心中实在有愧,没能尽到一个辅政亲王的职责。”
“六叔请起,听说先父皇宾驭上苍之时,也曾托孤,先父皇虽与皇叔在幼年时有争位之嫌,但先父皇一直是敬重六叔的。”
“皇上,别说了,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老臣不负圣望!”恭亲王哭泣着说。
“朕考虑再三,这大清几百年的基业唯你可承继,虽不合祖制,但这是万全之策。”
恭亲王做梦也想不到皇上托给自己的竟是这事,吓得再次跪倒在地,颤颤抖抖地说:
“皇上,万万不可!臣万死也不敢有此非份之想。蒙皇上对臣的信任,臣一定尽一切办法为皇上择医治病,万一不济,臣也要辅佐皇后所生之子承继大统。”
同治帝强撑着身子向他摆摆手说道:“皇后为人宽厚仁爱,性情也软弱,一向与东太后关系较密,为此,西太后内心十分气恼,但碍着朕的面子尚不致于什么。
“一旦朕崩驾,皇太后能否容下皇后尚存疑问,那腹中遗子继承大统之事就更不用说了。”
恭亲王想不到皇上今天竟吐肺腹之言,他如何不知道西太后慈禧的为人,对皇上、皇后和两宫太后的关系他更是明白。
恭亲王跪在地上早已泪流满面,他用袍袖抹一把脸上的泪水说道:
“皇上,纵是太后她不容皇后娘娘,老臣还能再活几年?满朝大臣,西太后也仅仅对东太后及臣有所顾忌,臣万死也要保住皇上的骨肉。至于皇上所托的大统之事,臣实不能接受,请皇上三思。”
恰在这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御前太监来报,说皇后娘娘来服侍皇上用药。同治帝挥手让他退下,奕欣觉得自己与皇上交谈甚久,影响皇上休息,便告辞回府了。
慈禧太后正靠着火炉休息,李莲英匆匆来了,急忙让他进来。
从李莲英那诡密的神色中,慈禧知道这次打探收获一定不小,急忙屏退宫女,单独留下他。这时,李莲英才凑上前,躬身对慈禧说:“主子,大事不好,皇上他——”
慈禧一惊,忙问道:“皇上他怎么啦?”
“皇上准备将皇位传给恭亲王!”李莲英贴着慈禧的耳根子说。“什么?”慈禧猛地一哆嗦说道,“不可能!”
“这是奴才亲耳所听,绝对可靠!”
“哼!这个逆子是不想好了,白费哀家一番心血生养了他!”慈禧喃喃自语。
慈禧慢条斯理问道:“那恭亲王有什么反应?”
“他极力推辞。”
“是真推辞,还是假推辞。”
“奴才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声音中,奴才觉得他可能是真推辞?”
“难道皇上不是试试他的心意,另有打算吗?”
“主子,这话怎讲?”李莲英不解地问。
“皇上先试试恭亲王有无窥视皇位的野心,他如此一说,就是恭亲王有此野心也不得不压抑心底,一心辅佐皇上的那未出世的遗孤。
另一方面吗?他将如此重任委托给恭亲王,一是让恭亲王觉得这是圣上特殊恩宠与信任,也就可能凭着皇上的无限信赖为皇上死心踏地地卖命。
同时,这样也就断了两宫皇太后再次垂帘听政的念头。”
“这——奴才实在不明白,如果是皇上遗孤承续大统,如此年幼无知,岂不更需要太后的垂帘听政吗?”
慈禧骂道:“怎么这么笨呢?那时候,哀家不老也得老了,成为太皇太后,垂帘听政的太后只可能是那贱人,还不知把哀家扔到什么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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