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大门。抚台衙门的门上,架子特别大,一看王有龄的『顶戴』,例知是个候补州县,所以等高升从拜匣里拿出手本递去,连正眼郁不着他,喊一声,『小八子,登门簿!』
那个被呼为『小八子』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但架子也下小,向高升说道,『把手本拿过来!』
在藩台衙门,手本辽往里递一递,在这里连手本都是白费,好在高升是见过世面的,不慌不忙摸出个门包;递了给门上,他接在手里掂了掂,脸色略略好看了些,问一句∶『贵上尊姓?』
『敝上姓王!』高升把何桂清的信取出来∶『有封信,拜托递一递。』
看在门包的分上,那门上似乎万般无奈地说∶『好了,好了,替你去跑一趟。』
他懒洋洋地地站起身,顺手抓了顶红缨帽戴在头上,一直往里走去。抚台衙门地方甚大,光是中间那条甬道就要走好半天,王有龄便耐心等着。但这一等的时间实在太久了,不但他们主仆忐忑不安,连门房里的人也都诧异∶『怎么回事,刘二爷进去了这半天还不出来?』
『也许上头有别的事交代。』
这是个合理的猜测,王有龄听在耳朵里,凉了半截,黄宗汉根本就不理何桂清的信,更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否则决不会把等候谒见的人,轻搁在一边,管自己去交代别的事。
『刘二爷出来了!』高升悄悄说道。
王有龄抬眼一望,便觉异样,刘二已泅不似刚迸去时的那种一步懒似一步的神情,如今是脚步匆速,而且双眼望着自己这面,仿佛有什么紧要消息急于来通知似地。
这一下,他也精神一振,且迎着刘二,只见他奔到面前,先请了个安,含笑说道∶『王大老爷!请门房里坐。』
何前倔而后恭?除掉王有龄主仆,门房里的,还有一直在那里的闲人,无不投以惊异的神色,有些就慢慢地跟了过来,想打听一下,这位戴『水晶顶子』的七品官儿,是何来历?连抚台衙门赫赫有名的刘二爷都对他这样客气?
等进了门房,刘二奉他上坐,倒上茶来,亲手捧过去,一面间道∶『王大老爷公馆在哪里?』
『在清和坊。』王有龄说了地址,刘二叫人记了下来。
『是这样,』他说,『上头交代,说手本暂时留下,此刻司道都在,请王大老爷进去,只怕没有工夫细谈。今天晚上请王大老爷过来吃个便饭,也不必穿公服。回头另外送帖子到公馆里去!』
『喔,喔!』王有龄从容答道,『抚台太客气了!』
『上头又说,王大老爷是同乡世交,不便照一般的规矩接见。晚上请早些过来,我在这里伺候,请贵管家找刘二接贴就是了。』
高升这时正站在门外,听他这一说,便悄悄走了进去,王有龄看见了喊道,『高升,你来见见刘二爷。』
『刘二爷!』高升请了个安。
刘二回了礼。跟班听差,客气些都称『二爷』,所以刘二不管他行几,回他一声∶『高二爷!』又说,『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只管招呼我,不必客气!』
『是,是!将来麻烦刘二爷的地方一定很多,请多关照。』
这时王有龄已站起身,刘二便喊∶『看!王大老爷的轿子在那里,快抬过来。』
他的那顶蓝呢大轿、一直停在西辕门外,等抬到大门,王有龄才踱着八字步,走了出去,刘二哈着腰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那些司道的从人轿班,看刘二比伺候『首县』还要巴结,无不侧目而视,窃窃私议。
回家不久,果然送来一份黄宗汉的请帖,王有龄自然准时赴宴。虽然刘二已预先关照,只开便衣,他却不敢把抚台的客气话当真,依旧穿公服,备手本,只不过叫高升带着衣包备用。
到了扰台商门下轿,刘二已经等在那里、随限把他领到西花厅,说一声∶『王大老爷请坐,等我到上面去回。』
没有多少时候,听得靠里一座通上房的侧门外面,有人咳嗽,随后便进来一个听差,一手托着银水烟袋,一手打开棉门帘,王有龄知道黄宗汉出来,随即站起,必恭必敬地立在下方。
黄宗汉穿的是便衣,驴脸狮鼻,两颊凹了下去,那双眼睛顾盼之,看到什么就是死盯一眼,一望而知是个极难伺候的人物。王有龄不敢怠慢,趋跄数步,迎面跪了下去,报乞请安。
『不敢当,不敢当!』黄字汉还了个揖,他那听差便来扶起客人。
主人非常客气,请客人『升炕』,王有龄谦辞不敢,斜着身子在下方一张椅子上坐下。黄宗汉隔一张茶几坐在上首相陪。
『我跟根云,在同年中感情最好。雪轩兄既是根云的总角之交,那就跟自己人一样,何况又是同乡,不必拘泥俗礼!』
『承蒙大人看得起,实在感激,不过礼不可废。』王有龄辩,『一切要求大人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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