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斯晔点头,“他比我大七岁。我小时候,把我哥当做神明来崇拜,恨不得一举一动都要学他。”他苦笑一声,“只有我哥才符合父亲的心意,我猜你也知道。”
锦书沉默着,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我把那一条给驳回,不过是为了避免可能的攻讦,不是什么高尚干净的理由。”沈斯晔笑了笑,笑容背后隐隐带着自嘲。他伸手推开房间门。“我当了两年皇储,什么草菅人命的手段都学会了。大哥想要救人命,我只能给拦回来。”
锦书仍然沉默,她并不认同他的做法,但能理解他。每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像沈斯晔亦是在恪尽职守,他并没有错。锦书很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苛责他。
“你不用自责的。”犹豫了一刻,锦书轻声说,“也许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沈斯晔苦笑起来,摇了摇头,索性拉着她在窗前桐木地板上席地坐下。这时候天色已经暗的宛如夜空。房间里没有开灯。锦书担忧地看着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劝慰;犹豫一下,她轻轻唤了一声:“阿晔。”
等他将目光从窗外转回来,锦书没有说话,主动倾身过去吻住了他。
抱着她的手臂起初还有些僵硬,后来逐渐恢复温暖柔韧了。吻或许是用以传达爱意的最好方式;没有打扰,只有窗外的呼啸风声。待锦书微微喘息着挣开时,她的头发都有些散开了。好在沈斯晔的眉宇间已经恢复了安然,那些阴霾已经消散不见,这让她放下了心。
目光落在自己腕间,锦书迟疑了一刻。
“阿晔,这个是不是太贵重了?我收下不太好……”有心引得他不再去想那些烦心事,锦书把胳膊吊在他脖颈上,抱怨似地软语道:“你当时也不帮我推辞了,还说风凉话。”
“这个本来就是给你的。”沈斯晔推了推眼镜,俯身吻吻她的耳朵。“还是妈妈的嫁妆呢。”
锦书吃了一惊。
“妈妈喜欢你才给你的,你放心收着。”沈斯晔微笑起来,伸手帮她理一下雅静的淡紫色裙摆,盖住了光洁膝盖,柔声说:“要是怕摔碎了,就收起来,将来再给咱们的女儿当嫁妆,好不好?”
锦书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却没有多说话,她向他的怀里依偎进来,静静靠在他的胸口。
那些事情,似乎已经没有追问的必要了——至少现在如此。风声渐渐小了,隐隐的闷雷声从天边滚过来。窗外晦暗到不见天色。一道淡蓝闪电从天际划过时,锦书轻轻颤了一下。
“亲爱的,别怕。”他低声说,伸手捂住她的耳朵。“别害怕。我在呢。”
过了许久,他听见怀里的锦书低低的说:“嗯。”
窗外的雨下大了。水珠又急又快地从玻璃上划过,连成一条条雨线。他搂着锦书坐在窗前地板上,听她在雨声间隙里慢慢说话。小时候在伦敦的雨雾总是湿漉漉的。蛇湖里的天鹅咬过她的手指。在冰场上摔的那一跤,让她放弃了当冬奥冠军的念头。妈妈亲手织的帽子和围巾,她一直留着没舍得捐出去。小时候家里门前的樱桃树只开花不结果。哥哥帮她修脚踏车。她得到的唯一一个C是语文课。
她的声音渐渐变小,终于轻到听不见。她的呼吸匀净而轻软。沈斯晔注视着沉睡的锦书,温柔之色渐渐从眼底扩散到嘴角,慢慢俯身下去,吻了吻她的唇。
这场酝酿已久的雨下了整整一个下午。锦书再醒来时,已经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里,身上盖着薄毯。窗外暗沉沉的看不出时间。雨声比她入睡时小了一些。她有些迷糊到不知身在何处,懒懒伸手去开台灯;看见灯下手腕上的白玉镯时,瞬间吓清醒了。
——她是来拜见他的母亲的,却在他的卧室里睡了一整个下午?!
顾不得别的,锦书憋着气跳下床,飞快地踩上鞋子,顾不得自己披头散发,推门出去。
一门之隔的外间灯光明亮,沈斯晔正坐在书桌后批阅文件。“醒了?”他神定气闲地抬头微笑,随手把钢笔放下。“下雨天是睡觉天,你睡了整整两个钟头。”
“你怎么不叫我?”锦书气的简直快要哭了,冲到盥洗室去梳头发,“沈斯晔你——”
“这会儿是妈妈的晚课时间啊。”他若无其事地回答,“你去陪着也没用,你会诵经?那玩意我都记不住半句,一听就想犯困。要去佛堂睡觉,那还不如在这里呢。”
锦书色厉内荏地瞪着他,一下子泄了气。沈斯晔之欠扁的本事,仿佛又精进一层了。但有心情欺压嘲笑她,就意味着他已经从不良情绪里走了出来,锦书反而放下了一颗心。
待她硬着头皮跟着沈斯晔下楼时,谢皇后已经坐在客厅里了。一盏灯下她静静翻书,侧影高贵安然。只是锦书却恍惚觉得,她似乎太清淡飘渺了。
谢皇后把手里的书本放下,抬头微微一笑:“我听阿晔说,你昨天才从南边回来,还没休息好。睡醒了么?”她全然未曾提起锦书是睡在儿子卧室这件事,仿佛压根未曾在意。
锦书连忙红着脸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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