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出烟递给他一支,自已在灯里燃着,“拴柱家今天搞的菜真不少,我吃着都有点不好意思,
看样子,他们家的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他们俩都会说笑话,又都能喝酒,他们家真是热闹。”
“你这是乍看,他们家家都是热闹的,哪家不是说说笑笑。”西门玉笑开的脸冷缩了,
他沉默了,一条长风从门缝里窜进来,灯火一闪烁,西门心里似有许多话,但又不知怎样说
出来,便就两眼盯着对面条桌上放的麻叔脱下的衣服。“你想家了?唉,想家就回家一趟吧,
和母亲说说心里话儿。”“嗯………不是。”西门玉不动地答着,音也随着麻叔哀哀的,“嗯,冷吧?”
一响,西门玉身子一动,麻叔把棉袄抛了过来,他双手接住,嘴里说,“我不穿,不冷。”便
把棉袄搭在弓起的大腿上,两手捏弄着,却见袄子补了许多补钉,仔细一瞅,补钉或方或圆,
齐齐整整,严严实实,不觉脱口道,“你的补钉补的这么好,你怎么这么会补。”“嘿。”麻叔
轻轻地一笑,接着又叹了口气,“唉………,在我十三四岁的时候,我妈就开始教我做针线活,
………我还会做鞋呢,她说我将来是一个人过日子的,不会针线活是要受罪的,我们家是外来户,
远近都没亲戚,我当时也隐隐地感到我将来是不能和别人一样的,所以我也就认认真真地学
了,在我十七岁那年,我妈就死了,我就真的一个人过起了日子了。”
一个十三四岁的半人高的瘦孩子拿着针线坐在穿着很破的满脸哀苦的母亲身边,随着
母亲的针线运动而自已手中的针线运动着,西门玉两眼模糊了,他低下了头,麻叔不语了,
他心里很想再听,把眼轻轻揩揩,想了想,抬起头,又停了停,说,“那,那你以后就没有
找过人结………成家。”麻叔把脸转向西门玉,“我的兄弟,哪个女人看得上我,我自已都怕看我
自已,唉,我前世一定做过什么孽过事啊,我这一生也就算了,我也不指望什么了,可是………
唉,老弟呀,你说,人是畜牲变得吧。”西门玉凄徨地望着麻叔那似哭的脸,木然地把头摇
着,“不是。”麻叔慢慢地掉过头去,沉默了。
西门玉在凄徨中痴痴迷迷不知所想,最后还是在油干灯灭,他才惊动,和麻叔说上几
句话,忙呼了一阵,离开了。回到屋,点上灯,恍恍惚惚又置身于麻叔的屋,心里沉一阵,
飘一阵,酸一阵,涩一阵,直到窗子透出亮光,才知自已还没上床,不觉又痴呆了一阵,天
大光,哨子“嘟嘟嘟”地在门外尖叫,他这才瞥了一眼自已的身躯,深深地出了口气,上工
去了。
“咦,我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西门玉惊讶地望着自已的两只脚,两腿不由自主地弯了
下来,坐到地下,一手搭在一堆凸起的土坡上,眼睛散然着周围,一堆连一堆的枯草蔓延的
土包,几株大小不一的光秃秃的树干,一波波的飘忽从心底里漾溢着,他把半个身子伏在土
包上,闭起眼睛,半个脸在土草中揉摩着,“咦。”“嘻嘻嘻嘻。”“在哭死人哩。”西门玉眼一
睁,见村里的小五子几个小孩子背着书包站在他跟前,他一愣神,这才明白自已是爬在坟堆
上,他忙立起身,拿起铁锹,跟他们笑了笑,转回村头,向田里去了。
整个一天里,西门玉眼前老是浮现着坟墓坟墓,晚上天一黑,他到底憋不住,踽踽前
往村西下弯处的那块坟地去了。他靠坐着一棵大树,双腿弓曲着,两臂环抱着膝盖,静静地
想着白天在此的那种飘忽之感,幽幽地,他感到自已这种样子好凄可,一股森森的凉气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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