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完娘的第二天,他就又离开了毛家湾。走在去榜罗镇的路上,他突然想起田娃和福祥来,就跑到人们说的那个塆子里去看了一下,福祥和田娃还在一个坎子底下蹴着里。他猜测,田娃和福祥是饿得走不动了,想在避风的地方缓一下,一缓下就站不起来了,冻死了。
他是在兰州要饭时被收容所收容了,送回通渭县的收容所,又和我一车到了专署福利院。
听他讲完要饭的事我还大哭了一场。我想起我娘来了。我和大姐从会宁要馍馍回到家中,没见上娘的面。
那年八月的一天,王汉元把我叫到门外的墙角上说,他已经侦察好了,定西农科所正在打场,离我们就几里路。他叫我一起去看一看能不能偷些麦子。我说叫上年年。年年也是住的一间大房子,我们对面的那排房子当中的一间。我们进去时有几个娃娃在床上躺着哩,年年也躺着哩,睡着了。我叫年年起来到外头转一圈去。年年问做啥去?我说你走呀,出去再说。年年就爬起来下炕,穿鞋,这时候王汉元看见墙上挂的一个书包了,鼓鼓囊囊的,就问了一声:这是谁的书包?年年说屈孝仁的。王汉元又问,装的啥。年年说馍馍。王汉元惊讶地说:
馍馍?真是馍馍吗?
就是馍馍。
王汉元走过去摸了一下说,还真是馍馍!这狗日的,我们吃不饱,他的馍馍吃不完装在书包里。他从哪达弄来的?
哪达弄来的?强要下的!这房子的娃娃,吃馍时都要给他掐一疙瘩,不给就打哩。他吃不完,存下的。
王汉元说,是这回事呀!狗日的,他这么歪[8]?年年,你把书包拿下来,给他吃了。
年年说,那不敢!那是恶霸,我们房的人都害怕哩。你也不要惹。
王汉元沉默了一下。他知道这个屈孝仁,是马营镇的人,在孤儿院的娃娃们当中岁数最大,身体壮实得很,比他还高出半个头。但他稍一沉吟之后坚决地说:
年年,你把他的馍馍拿下来,拿下来大家吃了。
年年睁大了眼睛说,汉元,可不敢,那熊来了真打哩,你打不过!你真打不过,别惹他!
当时我也劝王汉元不要惹屈孝仁,但王汉元主意已定,自己上了床去拿书包。他说,我不信,我还真不信他就那么歪!
他把书包拿下来把馍馍都掏出来了,有###个四两的馍馍。他自己先吃然后叫我和年年吃,还分给另外几个娃娃吃。那几个不敢吃,说害怕屈孝仁打哩。他说:
吃,放心吃,他来了你们都说是我吃了的。
你打不过他!有个娃娃说。
我打不过吗?你说我打不过他吗?那你们都上手不就打过了吗?
娃娃们还是不敢吃,我就也劝:大家都吃!他来了我们大家都动手,看他能打几个!说真心话,我也是早就对屈孝仁心怀不满了:他也欺侮我,在院子里碰见了,拍我的肩膀,像是很亲热,实际上他拍得重得很,就像打了一拳那么痛。他还摸我的头,顺着后脑勺捋到脖根里。这是很下流的动作,是欺侮人!叫人真难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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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倒“恶霸”(8)
娃娃们就都吃了,一书包馍馍吃完了。然后,王汉元就挤在床上和娃娃们下棋。我催他:你还去不去农科所。他说去,等屈孝仁来了再去。他的棋下得好。他是个聪明人,脑子好用,那时候娃娃们吃完了饭啥都不干,睡觉和玩,他常常跟人下棋。
下了一会儿棋,屈孝仁就进来了。他一眼就看见墙上挂的书包不见了,书包空荡荡地扔在铺上他睡觉的地方。他立马就喊起来:谁动我的馍馍了?
娃娃们都不吭声,有的看他,有的还接着看棋。屈孝仁就把一个娃娃拉了一把,问,谁动我的馍馍了?那娃娃说不知道。他又问第二个娃娃谁动我的馍馍了?第二个还是说不知道。他又问第三个,第三个娃娃说没看见,他甩手就打了个嘴巴,还骂:
没看见?你瞎着哩吗!
那娃娃哇的一声哭了。
那娃一哭,王汉元从棋盘上抬起头来了,——他一直坐在床上看棋盘,屈孝仁进来也没抬头,——他问了一声:哎,你怎么打人哩?这一问,屈孝仁就把脸对着他了,不屑的口气说,你管着吗?我打谁你管着吗?王汉元说,哎,怎么管不着?你随便打人还不叫人管?说着,他就扭身下地穿鞋。屈孝仁欺负人欺负惯了,总觉得天下老子第一,根本就不把王汉元放在眼里;他往前走了一步,威风凛凛地说,你想管吗?那你就给我问一下谁偷我的馍馍了。王汉元说,不用问,我知道谁吃你的馍馍了。
谁吃了?屈孝仁气势汹汹地问。
我吃了!
王汉元低着头系解放鞋的鞋带时说这句话的。话刚出口,他就忽地抱住了屈孝仁的双腿,又欧地往前一冲,把屈孝仁掀翻在地上。接着他又吼了一声:
你们都动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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