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倒想到了,那日云卿回来的时候,就说过劫匪那事是柳易青指使的,柳家肯定也知道了这事,才敢把这当成了威胁,擦了擦眼泪,看着面色铁青,狂怒中的沈茂,声音颤抖道:“老爷,有一件事我这两天一直都没跟你说,估计柳府敢这么送彩礼,就是因为这件事。”
“什么事!你还不说!要等着人家把女儿娶走了你才说吗?!”沈茂在商场锻炼了多年,修养是极为不错的,鲜少发火,今日是没办法忍的下去了。
谢氏坐在罗汉床上,知道这事头等紧要了,也顾不得那多忌讳,“前两日云卿去街上买药的时候,给劫匪劫了,后来给安知府家的公子救回来,审出来的联络人就是柳易青身边的芍药。我估计是柳易青告诉了柳家的人……”
此语一落,云卿就听到屋内发出巨大的一声响,沈茂一脚踢翻一条圆凳,霍的站了起来,暴怒道:“柳家的人太过分了!简直将我沈茂不放在眼底!”
是太过分了,这简直就是藐视沈府的一切,云卿心内是又庆幸又惆怅,庆幸的是,经过这件事,柳家和沈家的关系不管她嫁不嫁过去,只有一条路,就是破裂,她一直想用方法让沈茂和谢氏看透柳家人的嘴脸,如今根本不需要她再使力,柳家今后要想在沈家再拿一分钱,都是不可能的了。而惆怅的却是,柳大夫人已经认定了,只要将这件事掀了出去,云卿被劫匪沾了身子,还是个没人要的,迟早还是要嫁到柳家去伺候一个废人柳易阳,她们娶她,是看得起她!
云卿不会嫁,也从没有打算要去嫁给那样的人去!她心内很冷静,在分析着这件事究竟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沈茂在屋内喘着粗气,看着大着肚子,流着眼泪的谢氏,真是说不出来话了,上回他听说了柳易青和齐守信的事,虽心里不痛快,到底是觉得齐守信那样的人,女儿不嫁给他也好,省的婚后还白受苦。谁知如今还能听到这样的事情,柳易青还心怀怨愤,要报复云卿,柳家知道了以后,还变相的威胁想娶!在他看来,柳家根本就没当沈家是亲戚,而是个取之不尽的银库!
如今柳家的威胁是明明白白的摆在了面前,若是云卿不嫁过去,她们就会把事情闹大,闹得人尽皆知,就算云卿和沈家能顶得住压力,将来也嫁不了什么好人家,要么就是老老实实嫁给柳家,外头看起来是亲上加亲,云卿嫁的也是个好人家,虽是个继室,也好歹是扬州的名门望族,柳易阳的不举又未闹得人尽皆知,谁知道其中好坏!
谢氏垂着头擦着眼泪,她实在没想到自己这个姑妈家,会有这么一堆的亲戚,更心寒的事,聘礼的事,如此大的动静,姑妈不可能不知道的。这都是由着一家子来作践自己的女儿啊。
云卿在外头站了一会,她心里头是下了主意,无论如何,是不会嫁给柳家的,她对着小丫鬟微微一笑,小丫鬟便拉着缠枝莲纹紫锻帘子道:“老爷,夫人,大小姐来了。”
云卿走进去后,瞧着面色黯然的谢氏和满脸怒忧的沈茂,并没有装作毫不知情,而是问道:“爹,娘,外头的彩礼是怎么回事?”
沈家只有一个女儿,若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反而显得太假了,没有女孩儿不关心自个儿的婚事的,不过是表面上不敢表露出来。
谢氏见女儿的模样,越发的伤心,抱着她道:“云卿啊,娘跟你说,你莫要伤心啊……”没想到去了齐守信那头恶狼,又来了柳易阳这只废犬,女儿的婚事怎么就这么不平啊。
云卿搂着她,安抚道:“娘,你不要哭啊,小心肚子里的弟弟。”
沈茂见她此时还在安慰谢氏,女儿如此懂事沉稳,心内肯定是有数的,又是愤怒,如此好的一个女儿,为什么要嫁给柳易阳!
可他眼下也不知道如何和女儿开口,这事他如何去说的?
倒是云卿自己开口道:“爹,娘,女儿不会嫁他的。”未出阁的女儿家说出这样的话,实则太惊人,可是此时的沈茂倒先开口问道:“你可知不嫁的后果?”
“当然知道,柳家无非是会到处宣传女儿失贞之事,让全扬州的人都知道我是一个没了清白的女儿家,比起柳易青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纵使这样又如何!大不了就是失去名声,没有人敢上门求娶罢了!可若是嫁给了柳易阳,女儿一辈子就等于毁了!”
损名声和损一辈子比起来,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闻言,沈茂眼底颇为赞赏的点点头,“你所想没错,可是名声对人一样重要,人活一世,很多人一辈子都是为了名声而活!”沈家,也因为名望好,才能将生意做的如此之好的。他对于女儿说的话认同,可是这话,若是男儿说出来,便是风流不羁,若是女儿,说出来,那就是放荡无礼。
“这话以后都不要再说,有些事放在心底就可以了!”沈茂只恨云卿为什么不是个男儿,就是这气度和头脑,做儿子一定比做女儿更出色,也少了这些糟心事。
云卿沉默,不点头也不做声,她知道沈茂不会就此答应的,在他们眼底,女子的名声很重要,父母绝对不允许自己以后嫁不出去。身处这个时代,女子的名声和性命的重要性相差无几。
“你别想多了,先回去歇息了,手上的伤记得不要碰水。”谢氏打发了云卿出去后,这才对沈茂道:“老爷是不是想到什么好法子了?”
“哪有什么好法子!”沈茂长叹了口气,眉心死结打的紧紧的,此事不比做生意,大不了亏上一笔银子,下次还能赚回来,左右都会赔上女儿的一生,他不能做这种不损一千就损八百的选择,女儿年幼,不知道名声这东西的重要性,他可是知道啊,没了名声,以后一辈子都难以抬头做人。
夫妻两人坐在屋中,思虑着解决的办法,最后沈茂抬头道:“为今之计,只有在柳家之前,先给云卿订下婚事了。”
谢氏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个法子,道:“可是,若是和其他人家订下,柳家再闹起来,难保男方不记恨我们欺骗在先。”
“这个我早想好了,找家门第低的,就和咱们一样是商户,人老实靠得住的,将今日这事透个口风,我们沈家若是不攀什么高枝,沈家女照样百家求!”沈茂一拍大腿,当即就定了,在他下面或者左右的商户里寻一家不大不小的,让云卿嫁过去,再怎么都不能让女儿嫁给柳易青那个废物!那等于要云卿守一辈子的活寡,怎么能成!
谢氏实在是无法了,想着自己养在手心里宠着的宝贝就要找户人家随便嫁了,眼泪又忍不住扑梭的掉了下来,沈茂同样心烦的很,拍拍大腿,站了起来,道:“你赶紧让媒婆拿百家册来,看哪家合适的,我也出去找找!”
安雪莹出了沈府,一路上就忧心忡忡,想起出门时候看到的那些彩礼,联系了柳家,便是下了马车也魂不守舍的,一不小心就撞上一根柱子。
“怎么这么不小心?”
抬起头,安雪莹正看着安初阳站在前方,揉了揉额头道:“想事情,想的太入神了。”
“在想什么?”安初阳靠在一根廊柱上,幽黑的双眸看着安雪莹,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幽亮如绸。
安雪莹低头想了想,她自小和安初阳的关系就好,和安兰安芳两个庶出姐妹的关系反而一般般,今儿个这事也实在是蹊跷,她又不好和母亲说,便开口道:“刚才去沈府,看到柳家抬了彩礼去,不知道他们是要娶谁,难道是看上了哪个丫鬟?”
都是扬州圈子里的人,柳家唯一的适婚男她也知道只有云卿一个,可是到底不敢相信,柳家要娶了云卿去做继室,沈府竟然还同意了,按照沈家伯父伯母对云卿的疼爱程度,不应该如此。
她不知道前几日发生的事情,可是安初阳却是知道的,声音无起伏道:“柳家是要娶沈云卿。”
“怎么可能?!”安雪莹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反驳道,云卿才满十四,及笄都未曾。
安初阳看她惊讶的模样,想起在瓦房里看到云卿的模样,虽与雪莹同岁,可是两人的性格和为人处事完全不同,雪莹被继母一贯娇养着,又因为患有心疾,家中谁人都让着,虽没有培养出骄纵的性格,却是不谙人事,哪懂得人心里的弯弯绕绕是最多的。
他倒是又想起那日在花园里遇见云卿陪着一个小孩玩,那小孩好似就是柳易阳亡妻留下的吧,让她去做继室,他忽然觉得心里百般的不愿意,若是柳家是拿了被劫匪的事做要挟,那他救了她出来,还看了她的肌肤,比起柳易阳更合适,道:“你帮兄长跑一趟,就说我愿意负责。”
安雪莹还没从刚才惊讶中回过神来,又听安初阳这么一句,倒是不知道如何表达惊讶之情了,刚想开口问,安初阳已经走得远远的。
愿意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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