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枝咽声,“阿弟。华许。我记住了。”
嬴荷华点点头,她好像特别满意自己取的临时名字。
任何时代下,人靠衣装马靠鞍都是一句实话。公主变成市井小民只需要一刻钟。
许栀摘掉全部的装饰,把长发挽成歪在右边的发髻。
她让车停在了雍城之外的地方,然后穿着男子的袍服就这么直杠杠的下来了。
阿枝的还有点秀气公子的模样,但她却实在违和,脸小,腰纤,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穿都看起来别扭。
“要不还是算了吧公主……”
“不行。这不是闹着玩的。”她严肃道,“我来雍城,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后面盯着我。”她呼出一口气,“其实我也真的不是想要来雍城做什么。父皇好不容易肯放我出宫,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让皇祖母释冰的机会。”
许栀叹谓道:“密阁的人也不敢去查蕲年宫的那些事,嫪毐死了这么多年,卷宗都被毁了,这比吕不韦的事情违禁得多。现下我若拿着公主的身份去问雍城的官员,非但问不到什么,只会把人给吓死,更让咸阳的朝臣更拿我的口实。”
“其实公主不用亲自做这些事。”阿枝越想越不能让她在这里久留,“我可为公主去查。”
嬴荷华拍拍她的手,“针对我的人,如果针对上你,那就遭了。”她继续用水洗去脸上的脂粉,在拿软布擦了擦。尽管唇上的朱色都抹去,却也是压不住的浓丽动人。
她又说:“皇祖母精神已经崩溃。她说她恨父皇,恨一个人的确不需要分多少。但她似乎从未看清吕不韦。”
沈枝是蜀人,因为怀清,她也听说过吕不韦服毒那件事。她又想着李贤那天夜里在芷兰宫故意放鸽子的事,“兴许李监察知道什么。”
“李贤虽在蜀地已经耕耘多年,但现在我没有合适的理由去蜀,我好不容易拿上卿的爵位和他把账给平了,实在更不想因皇祖母的事欠他什么。”
“公主便要亲自从坊间寻访一个真相?”沈枝问。
然而嬴荷华的回答却是令她诧异的。
她面庞沾着些透明的水珠,睫毛也挂了一滴。
她笑笑,“真相?”“没有人能看清楚一个死了的人在想什么。李贤以为我很想知道吕不韦临终在想什么。他要告诉我什么,或者吕不韦的遗书上有什么,我都能猜到。”
“也许吕不韦以为,让皇祖母知道她曾经心心念念的人在临死之前心里有她。他就能赢得她的原谅了?”
许栀接过软布,把脸上的水渍擦干净。
“我从来要的不是嫪毐反叛和吕不韦之死的真相。而是他为何要死,必须要死的理由。正是因为皇祖母不相信这些理由,她退无可退,便神志不清了。”
“坊间的真实是人们愿意相信的版本,这将组成一个故事去构建一个形象。”许栀微笑,“这难道不比所谓的遗书,更能解怨释结吗?”
沈枝觉得后背有凉意,更多的是欣慰。在她看来,赵姬错在她太执着那些施舍的情爱,以至于榨干自己,去满足男人一贯的索取,而癫狂到,甚至连亲子也枉顾。
沈枝从携带的盒子中拿铜镜时,发现一叠很厚的帛绢。
“竟是夫人亲笔所书。”
许栀看到她的母妃上面所写全是这些年她照顾赵姬所得的一些关键信息。
自在邯郸,她与郑璃坦言,她想要权势,想要进入章台宫。
她的母妃一直支持她。
“与嫪毐相关的一干人等已经被斩杀……”“公主!您看,夫人说皇太后常请雍城一家医馆的医士进宫诊脉。”
沈枝翻阅下文,续言,“夫人说,她怀着长公子时见过那医士。那人本是良医一夜之间忘了自己的医术,成了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
医士+江湖术士+招摇撞骗。
真的不是装疯卖傻?
许栀下意识觉得那医士似乎知道什么。
她又夸张的往脸上抹了更多的灰粉。
她说,“阿枝,从现在开始,我是你久病在身的弟弟,自小养在院子里,没怎么出过门,今来雍城寻访治病的良医,一定要装出那种人傻钱多的样子。”
用这套说辞,她的病态也不用演,只需要再夸张一点就可以。
守城的秦人通畅地放他们进了城。
许栀站在市场入口处,脚底下是一块方方正正的大型空心砖。
许栀头一次来雍城,但这里却好像等了她许久。
城垣内有南北向四条大街,东西向的四条大街共有三道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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