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蒙心惊肉跳,听完门子那一番铿锵有力的介绍,方才意识到自己即将陷入怎样的风暴之中。英国公,这个名字在朝中如同雷鸣,他的祖先是那位在靖难之役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张玉将军,被封为国公,后追封河间王,英国公家族的荣耀,堪比亲王、郡王,威震朝野。林蒙的好心情瞬间被这一盆冷水浇得透心凉,仿佛瞬间矮了一头。旁边,邓健也是脸色大变,凄然说道:“少爷,英国公亲自召见你,你这是躲不过去了。他那脾气火爆得如同炸药桶,就算在天子面前也敢放炮;而且……我听说,自从上次校阅之后,英国公就已经放出话来,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什么?”林蒙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本少爷怎么不知道?”“招谁惹谁了?”林蒙心中充满了疑惑,不安地看向邓健,“你是从哪里听说的?可靠吗?”邓健哭丧着脸回答:“隔壁周家的轿夫听说的,而周家的轿夫又是听英国公府的马夫说的,绝对错不了。”林蒙顿时感觉脊背发凉,连忙说道:“那我还是先溜,躲两天再说。”话音刚落,便见一个身形魁梧的亲兵从府中走出,他犹如一头雄狮,威风凛凛,沉声说道:“林公子,英国公大人命我在此恭候多时,请随我来。”那亲兵眼神冷漠,毫无波动,但林蒙却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这个人,不简单。林蒙心中挣扎片刻,最终还是无奈地跟着亲兵走进厅内,只见英国公张懋正端坐在首位,一脸的严厉,而他的父亲林景隆则坐在下首,面露难色。张懋一见林蒙到来,立刻眼神如炬,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继藩,你来了。林才和你爹正在说你呢,快过来。”世伯,你这是把我林蒙当成了什么人?林蒙果断摇头:“我不去。”张懋怒不可遏,猛地拍案而起:“为何不去?”林蒙缩了缩脖子,装出一副怕挨揍的可怜模样:“我怕被打。”这样直白的实话,也只有林蒙能说得出口。张懋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理由竟然无懈可击。他心中暗想,既然老林这么宠溺儿子,这个败家子不教训一下,难道还要留着过年?林景隆既不敢得罪张懋,又心疼儿子,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张懋怒了,气得脸都绿了:“你这小子,自从听说你卖了田产,我就开始留意你。上次校阅时一见你,我就认定了你是林才的儿子,这才留了心。不留意还好,一留意才发现,你这混账玩意儿真是不成话,你爹生你这样的儿子,早晚要被你气死!”
在静谧的午后,林蒙眼中含泪,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向世伯林景隆倾诉:“世伯,这委屈我实在承受不住,我也是个受害者啊!”眼见张懋挥袖欲动,林蒙急忙呼唤:“爹!”这一声“爹”,叫得那般自然,仿佛山间的清风,让人心旷神怡。林景隆的心头一阵疼痛,那是儿子第一次如此亲昵地唤他。林蒙郑重其事,语气凝重:“爹,儿子有一事请教。”张懋的动作顿时停滞,眉头紧锁,满是不解。林景隆清了清嗓子,回应道:“你说。”林蒙俊美的脸上,神情庄重,缓缓开口:“爹,您幸福吗?”“啊……”林景隆愣住了,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陷入了沉思。林蒙耐心解释:“爹,您生了我这个儿子,幸福吗?”“幸……幸福……”林景隆的回答不假思索,却带着一丝涩意。林蒙对着张懋一摊手,笑道:“世伯你看,我爹并没有因为儿子而气绝,他现在很幸福。”张懋脸色阴沉如墨,但他不得不佩服林蒙这个小子的机智。自己本想教训林蒙,却被他巧妙地用父亲的问题反击,真是一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让他无从反驳。张懋不禁摇头,感慨万分。这个老林,什么都好,唯独对儿子,宠爱得令人咋舌。今日一见,方知传言非虚……常言道,慈母多败儿,若是摊上个溺爱成性的爹,这儿子若是教得好,那才真是奇了怪了。张懋在家里是个严父,此刻却与林蒙较上了劲,眼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继藩侄儿,婚配之事如何了?”林蒙一听,立刻意识到这位国公爷是存心要逗弄他,心中暗笑,看来这位国公爷不仅身份尊贵,心思也颇为细腻。果然,张懋话锋一转,提及婚配之事,林景隆便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他尴尬地笑着,难掩忧愁:“未曾婚配,林家的情况,公爷是再清楚不过。犬子名声不佳,若是高门,人家怕是顾虑重重。我曾与几位老友提及此事,他们家里都有女儿,可谁知……”林景隆话未说完,便连连咳嗽,似乎在努力平复情绪。他又道:“若是寻常人家,公爷,好歹林家也是世袭伯爵,传出去,怕是要成笑柄。倒是珵州候那位老兄,家中有个女儿,比犬子大四岁。她曾许配他人,谁知丈夫不久便病逝。那老兄竟暗示我老林家难以找到良缘,不如将女儿嫁给犬子。我一听,那气啊,真想提刀将他剁成肉酱。”林景隆说得激动,脸上带着一丝苦笑。林家就林蒙这么一个独苗,传宗接代的重任全压在他身上,娶妻之事,却成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儿子的名声不好,门第高的不敢娶,门第低的又怕门不当户不对,这让他如何不愁?
张懋的眼神犹如锐利的鹰隼,一瞬间的眯缝间,闪烁着狡黠的精芒,他似笑非笑地诱导道:“景隆,你可曾深思过,这背后的真正原因?”林景隆一愣,脸上涨得通红,呐呐地不知如何作答。张懋忍不住兴奋地一拍桌子,语气中充满了激昂:“你知道吗?这全是因旁人小看了林家的底蕴!就比如,男儿志在四方,出身勋贵的子弟,怎能坐享其成,不为国家尽一份力?可你看那继藩,连校阅都是被人拖去的,他甚至连主动报名的勇气都没有!”林景隆羞愧得无地自容,连连点头:“这个……这个……我确实有所耳闻。”“那你可知道,继藩他竟然提前交卷?”张懋追问,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哎呀,这……这怎么可能?”林景隆看向自己的儿子,眼神中满是疑惑,随即又自嘲地摇了摇头,心想自己这问题问得真是愚蠢,自己的儿子……他当然清楚,提前交卷,这在考场上可是个了不得的举动。张懋最瞧不起林景隆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他几乎要咬碎牙关,愤愤地说:“你再好好想想,这样的行为,校阅能通过吗?”“想来是……是通不过的。”林景隆长叹一声,尴尬地笑了笑:“真是失礼了,真是失礼了。”张懋再次拍案而起:“正是如此!一旦校阅失利,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这样的人,岂不是成了无用之辈?没有人愿意将女儿托付给林家,那你的子孙后代,何时才能得以延续?林家岂不是要后继无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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