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冬的这场初雪下了一整夜,将近天明时才停。翌日雪霁初晴,帝都的天比前几日又寒了几分。
辰正时分,楚珩刚到敬诚殿就注意到殿前停了凤辇,两列内侍宫女提灯执扇低眉顺眼地候在殿阶下,阵势十分浩大。如今宫中没有皇后,显而易见是太后仪驾。
楚珩微微皱了皱眉,太后与皇帝之间隔着杀子深恨夷族血仇,两宫关系敏感非常,母子失和是大胤九州人尽皆知的事,如今不过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情分而已。
除了逢年过节皇帝至慈和宫例行请安,这对天家母子私下里很少见面,今日太后忽然大张旗鼓地到敬诚殿来,实属罕见。
昨晚送楚珩回武英殿的一个宫廷内侍正站在门口,见到他过来,立刻走上前来低声道:“太后殿下正在里面,高公公吩咐奴婢领楚大人至偏殿稍待。”
楚珩颔首谢过,转过身跟着内侍往偏殿去。才刚走出两步,身后正殿的大门忽然从里打开,太后与皇帝一前一后从殿内走了出来。
殿外值守的一众宫人侍卫立刻俯身行礼,楚珩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凌烨一眼看见他,未及楚珩有所动作,直接挥袖作免,道:“你过来。”
楚珩敛下眉目依言走上前去,停在陛下侧旁两步。
钟太后的目光一直落在楚珩身上,慈眉善目地打量了他几眼,语气听着倒是十分温和:“哀家听说皇帝先前从武英殿擢选了御前侍墨,想必就是这位了?”
楚珩到御前已经二十多天,九州的各大世家早在半个月前就将御前侍墨仔细查过几遍了,太后自然也一清二楚,不然也不会甫一踏出殿门,目光就分毫不差地直直盯着楚珩。
她明知故问,皇帝也不戳破,只冷淡地“嗯”了一声。
太后今年正值千秋整寿,年至半百,人却不显半分老态,一身典雅富丽的云锦宫装穿在身上,愈发显得雍容华贵,风韵犹存。她一度执掌江山社稷,拿捏天子权柄,如今虽潜心礼佛,沾染了檀香佛气,眉眼间还是残存着以往权御九州时的凛凛威仪。
她手指拈着佛珠,微微一笑,慢悠悠地接着道:“不过哀家还听说,这位楚侍墨在武英殿曾出言无状冲撞过陛下,因此被记了二十杖。”
凌烨心中一动,面上神色不变,只淡淡道:“母后想说什么?”
钟太后声色依旧慈祥温和,话里满是意味深长:“哀家是想提醒皇帝,宫里有宫里的规矩,皇帝御极九州,为人君主,底下人也都祈望着天子圣明。哀家甚少听说武英殿里有哪个能像御前侍墨这样,既不论出身才干,又不经遴选考核就直接被点到御前来,更没听说过有谁冲撞了皇帝,不责罚便罢了反倒还能因此升迁的。”
“皇帝仁慈宽厚本是好事,但施恩于一人太过,就容易让人生出妄心,也让旁人心生嫉恨。哀家瞧着楚侍墨也不像是个福缘深厚的,恐怕担不起皇帝这般厚恩。若是真为他好,那二十杖便不该只是暂且记着了,皇帝觉得呢?”
她话里满怀恶意,方才在殿里因千秋宴飨设在何处一事与凌烨起了不快,心中不愉,想挑他的刺与他添堵,就近便直接拿着楚珩开刀。
凌烨心里一沉,生出几分怒气,冷冷地道:“楚珩已经是御前的人,朕没有朝令夕改的习惯,如何安置不劳太后费心。”
“是么。”钟太后微微一笑,吐出这两个字,又仔细看了楚珩几眼,悠悠道:“皇帝有皇帝的考量,哀家本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方才皇帝跟哀家说起旧例法度,哀家如今却瞧着皇帝自己也随性得很。”
凌烨闻言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地说:“武英殿天子近卫升迁调补,御前诸职擢选调动,本就圣心独裁,皆凭朕意。这般随性的,朕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大胤开国以来代代皆是如此。朕虽随性,也不曾有违国朝法度,百官亦未因此事上过谏折。太后若有疑议,不妨宣礼部侍郎去慈和宫讲讲前廷礼典。”
“顺便朝廷宴飨、礼乐典制诸事皆由礼部主持,千秋朝宴设在紫宸殿还是麟德殿,太后与颜相商议便是。等议出章程来,母后派人知会朕一声即可,朕虽为天子,但也为人子,在母后寿辰之事上断无异议。”
钟太后拨弄佛珠的手霎时一停,敬诚殿前落针可闻,无比的静寂。
满朝谁人不知礼部尚书是颜党中人,诚然颜相弄权揽势与皇帝不睦已久,但与太后那就更是积怨颇深。钟太后临朝称制的几年,颜懋在朝堂上日日与她唱反调,就没消停过。
断无异议?
太后默念这四个字,皇帝话说得真是好听,要她与颜懋商议,还能议出个什么章程来?颜懋若是能让她称心如意在紫宸殿设朝贺宴,除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太后被他噎得无言以对,脸色变了几变,神情很是不愉。她沉颜看着面前这张与成德皇后顾徽音眉眼相似的脸,一时间更是怒恨攻心。
太后当年嫁进诚亲王府的时候,因为接连守孝,误了年龄,便只做了侧妃。后来凌铖登基,借烈帝遗诏娶了北境顾家的嫡女顾徽音为后,执掌中宫,帝后同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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