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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部分(第1页)

里宾特洛甫没了主意,连忙打电话给阿托利科大使征求意见——他说,不是因为他是大使,而是因为他是俄国问题专家。阿托利科同意大岛的看法,认为轴心国若与克里姆林宫接近,俄国人便更容易在巴黎和伦敦“把货物吊起来卖”。

苦恼的里宾特洛甫想必与身在贝希斯特加登的希特勒在电话里讨论过此事并取得了新的指示。当晚。里宾特洛甫便向莫斯科发出另一封电报,取消了先前主动向俄国人作的建议。冯·德·舒伦堡大使若未收到新的指示便不准轻举妄动。

希特勒认为,接触的俄国人级别太高了,便令威兹萨克去探听阿斯塔霍夫的口风。3月31日,他按指示执行。从内容和语调上看,他们的谈话都让人恢复信心。元首于是便于当日晚些时候发电给舒伦堡。指示他一定要“与苏联进行谈判”。这封电报刚一发出,另一封又发了出去,建议恢复与俄国人进行的经济谈判。然而,斯大林的疑心超过了希特勒的疑心。到6月底,由于未取得重大成果,希特勒便下令中止谈判。双方似乎都急于要共度的密月也就告吹。

斯大林所追求的西方,在达成协议方面,并不比希特勒更有所进展。在伦敦,由于克里姆林宫不愿认真谈判,哈利法克斯勋爵已忍无可忍。他向迈斯基抱怨说,什么都说不行,这并不是谈判。它“酷似纳粹对待国际问题的方法”。苏联于6月29日通过《真理报》对此作了回答。《真理报》的这篇题为《英美政府不愿在平等的基础上与苏联签订条约》的文章写得非常辛辣。苏联在迟疑的真正原因是,它积极地怀疑英国的目标是将它卷进对希特勒的一场战争中去,而自己则将军事上的损失减至最小。同样持怀疑态度的日本驻伦敦大使向东京报告说,据自己的印象,英国又与通常一样,在耍两面手法:用与苏联进行的条约谈判威胁希特勒,用与德国保持和平的计划反对斯大林。

与此同时,希特勒整个夏季都躲在贝格霍夫,既不在外交界抛头露面,也不发表重要的演说。这段的沉默也许是其自身拿不定主意使然,也许与其信念有关:大部分问题,你若不管它,它们便自行解决了。不管属何种情况,他都不可能做出更能使对手混乱的事情来。这是个被动消极的季节。他耐心地倾听着墨索里尼写来的书面警告——是由一位将军亲自送来的。墨索里尼说,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但又说他们两国都需要和平。“要到1943年后战争的努力才会有最大的胜利前景。”当将军念到墨索里尼不大愿意参与欧战时,希特勒并不想与之争辩。他自己的意图还是孤立波兰,把战争限制在局部。至于如何做到这点,他并不需要听一个意大利人的高见。

在他的几个副官看来,他明显地轻松多了。他于7月中旬下山,在慕尼黑作了短暂的停留,在国家歌剧院观看了专场为他演出的《汤好色》(Tannhauser,德国13世纪时,一武士兼抒情诗人,裨史载其在维纳斯堡一山洞里与维纳斯纵情淫乐,后忏悔。瓦格纳据此写的歌剧也叫Tannhauser,中译为《汤好色》——译注)。这部歌剧还有个新的特点,是专为这位国家元首希特勒增加的情节:两名全裸的姑娘,一名演欧罗巴,骑在公牛上;另一名演丽达,带着天鹅。

一星期后,他到了白莱特,参加了一年一度的瓦格纳音乐节。这次音乐节除演出了《戒指》外,还增加了扣人心弦的《崔斯坦与帕西法尔》。每次演出他都邀请他中学时期的朋友库比席克前来观看,但直到8月3日,即《歌德达马隆》末场演出后一天,他们才相见。那天下午,党卫队一名军官陪同库比席克来到万弗里德旅馆。希特勒用双手紧紧握住老朋友的右手;库比席克感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库比席克有点不好意思地拿出一叠印有元首的照片的明信片,想让希特勒签名,以便带回奥地利去分发给朋友。希特勒戴上老花眼镜——他很小心,遇有拍照都将眼镜取下——热心地在每张明信片上签名,库比席克则在旁小心翼翼地将墨迹一一弄干。之后,希特勒便领库比席克到花园瞻仰瓦格纳之墓。“我很高兴”,他说,“能在同一地方再次碰到你。这是我们俩过去最崇敬的地方。”

由于当了元首,肩负重任,希特勒的私生活已难得有趣,而这一小插曲是罕得有的私生活的一个例子。给爱娃·勃劳恩的时间也很少;直到1939年年初她才住进总理府内的卧室。她睡在兴登堡生前的卧室里;室内的主要饰物是一幅俾斯麦的大像。元首有令,窗帘永不准拉开。这间忧郁寡欢的卧室(及一梳妆室)可与元首的书房相通。但他却要她通过佣人专用门进出他的房间。

他们虽然过着夫妇生活,但两人都尽力跟工作人员打哑谜,说他们不过是好友而已。上午,她叫他“我的元首”,但久而久之她用得习惯了,据她对好友们说,即使在私下里也这样称呼他。然而,知道他们的稳私的人越来越多——因为说来也荒唐,他们最少有一次防范不严。这事刚好发生在魏德曼上尉被解职前。一天早晨,魏德曼到元首房里去送急电,惊奇地发现爱娃的小巧玲珑的维也纳鞋竟呆在元首的皮鞋旁边——好像住旅馆时让人擦鞋似的。“我不禁想起了拉丰田的寓言”,他在回忆录中写道,“一边下楼梯,一边笑个不停。”

在贝希斯特加登(在那里,爱娃的住房很舒适,与元首的紧紧相连),或在总理府,每逢重要客人来访,她便被关在屋里——这是她最难熬的时刻。她渴望能见到霍尔蒂海军上将、胡佛总统、罗马尼亚国王卡洛尔·阿加·汗和其他要员。然而,她却像孩子一样被关在房里。她私下对友人说有一次,她求希特勒让她见见温莎公爵夫人,因为,她想,她们俩人有许多共同之处;却遭到希特勒的拒绝。这是最令她难过的。

但她也明白,来自全世界的伟大人物都敬重他的情人。这,她很高兴,但也只能以此聊以自慰,使她的热切地等待着的生活好受些。另外,这怎么也比早年孤单和狐疑的生活要强,那种生活曾两次导致她自杀未遂。

政治战线方面,在希特勒在白莱特欣赏《崔斯坦》的当天,里宾特洛甫批准恢复与阿斯塔霍夫的谈判。谈判结果虽然令外长高兴,但彼得·克莱斯特却警告他勿让斯大林看出德国急于求成,尤其不能为一条约而搞特殊姿态。他们应该等待,也许用不了半年,便可达成令双方满意的协议。里宾洛特甫笑了。两星期内他们便可签约!他对克莱斯特劝他要有耐心的忠告置之不理。为了急于完成条约以对付英国,里宾特洛甫令舒伦堡再次会见莫洛托夫,并建议认真进行政治会谈。这次会晤于8月3日举行。德国大使报告说,此次会谈所得的印象是,苏联决心与英美两国签约,“如果他们能完全满足苏联的愿望的话”。肯定地,这印象是莫洛托夫所希望散布的。他与斯大林两人均注意到了威廉大街的焦急情绪;他们一方面在引诱德国,另一方面又牵着英国的鼻子走。

到此时,希特勒已比里宾特洛甫还焦急了,原因是,他为波兰战役所定的截止日期只还有不足一个月的时间了,而他仍要得到斯大林的保证——苏联红军将不予干涉。就在这节骨眼上,他若不是运气亨通就是强使之然。在舒伦堡与莫洛托夫会谈后一天,波兰出现了一次危机。但泽的纳粹通知波兰海关官员说,他们接到命令不再受稽查。波兰作出了反应:它愤怒地要求取消命令,但泽自由市参议院总裁也愤怒地否认曾发出过这样的命令,并攻击说,波兰是在寻找借口,威胁但泽。这真是小人得势。他并迅速地于8月9日夺过指挥权。同日柏林警告华沙,它若再向但泽发出最后通牒,“必然会使德波关系更加紧张”。原来是一场小小的风波,现却被弄成一场严重危机——波兰反驳说,德国若出面干涉,波兰将视之为侵略。

受控制的德国报纸已在大喊大叫。“波兰!注意!”报纸的大标题在提出警告:“华沙以轰炸但泽相威胁——波兰自大狂的宣传不可信!”另一标题在狂吹。正当戈培尔在大喊大叫时,外交部却以较低的调子发动攻势。里宾特洛甫的经济专家尤利乌斯·施努尔向阿斯塔霍夫保证,德国在波兰的利益真是非常有限的。“它与苏联的任何一种利益都不发生冲突”,他说,“但我们必需知道是些什么利益。”

希特勒虽然躲在山上,但也亲自过问此事。他将自己的专机派往但泽,把国联驻此自由城的高级专员卡尔·布克哈特接来。8月11日。布克哈特抵达了上萨尔茨堡,并立即驱车上了克尔斯坦山上的茶楼。

希特勒正忙于另一件事。“某件非常重大的事件也许很快就会发生”,在乘电梯上主要会议室时,他对斯佩尔说。他好像自言自语地提到,他要派戈林出差。“不过,若需要我会亲自去的。我把一切都押在这张牌上了。”他所指的是与斯大林签订条约。待布克哈特走进室内时,希特勒已火冒三丈,正为波兰问题大发雷霆。“在事先未得警告时若有什么事情发生”,他喊道,“我就要用他们梦想不到的全部机械化部队,像闪电一样,把波兰人砸个稀巴烂!”他大声喊道,“你明白我的话吗?”

“很好,总理先生,我很明白这意味着一场大战。”

希特勒脸上闪现出痛苦和愤怒的表情。“很好”,他说,“假如我被迫打这场战争,我宁愿今天就打,不愿明天再打,我不会像威廉二世那样打仗。在全面战争开打前,他总是忧心忡忡,小心翼翼。我呢,则将无情地打,粉身碎骨也要打到底!”

像泄了蒸汽一样,他安静了下来,心平气和地对他的客人说,他并无进攻英法两国的愿望。“我并无罗曼蒂克的热望”,他快活地说,“没有当盟主的胃口。首要的是,我并不在西方寻求什么,不管是今天还是明天。”但是,在东方,他可要放开手脚干。“我必须为德国搞到足够的小麦。”为取得木材,他也需要在欧洲外搞个殖民地。他的野心就只有这么大。“就这么一次”,他阴郁地说,“重要的是,你应明白,我随时准备就这些事情与人谈判和讨论。”

他一再重申,若在东方得到自由,他将高高兴兴地与英国签订条约,保证英国的所有属地。显然,希特勒是想将这项保证转给伦敦——也想把接着提出的威胁一起转过去。“我心里想的全是如何反对俄国。如果西方竟笨到连这点也不懂,那末,我便只好与俄国人达成协议,先将西方砸碎,然后再倾全力反对苏联。我需要乌克兰,我们才不会像在上次大战那样被征服。”

(3)

布克哈特所不知道的是,不久前,英国已通过张伯伦的一名高级顾问,向希特勒提出一项秘密建议。霍拉斯·威尔逊爵士与里宾特洛甫的秘密代表弗里茨·赫塞在肯辛顿前者的家里进行过一次会见。在这次密谈中,威尔逊说,首相准备建议与元首结盟,为期25年。它的内容将包括给帝国提供经济好处和“在适当的时候”分期归还德国的殖民地作为报答,希特勒必须保证不再在欧洲采取侵略行动。

赫塞说,他听到的不知是否正确,要求霍拉斯爵士再详细解释一遍。他解释了。“我要是希特勒”,大吃一惊的赫塞说,“就会接受你的建议。不过,他是否会这样做,这就谁也说不准了。”赫塞将此建议发回外交部后不久,他便带着威尔逊用打字机打好的文件——该文件总结了建议之主要各点——坐上专机,飞返德国。里宾特洛甫虽然对此印象深刻,但也不知如何才能让希特勒相信,此事需认真对待。赫塞是否真的相信,如苏联进攻德国,英国将站在希特勒一边参战?在与德国谈判前,他们是否会在莫斯科中断对话?赫塞认为他们会的。

有个目击者告诉赫塞,希特勒第一次听到有此提案时高兴得像什么似的。“这是多时以来未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他喊道。喊完,他便像孩子似的想入非非。他毕生的梦想,即与强大的大英帝国结盟,就要实现了!但几乎就在同时,他又心存恐惧,指责威尔逊设圈套,使波兰人免受应得的鞭挞。“希特勒想要什么?”赫塞问向他透露消息者——里宾特洛甫在总理府的联系人瓦尔特·赫威尔。回答是:元首一心想迫使波兰人屈服。

那一星期里,里宾特洛甫问过赫塞,他是否“完全相信”英国会为但泽而战?赫塞回答说,他们所有消息来源都表明,张伯伦舍此无他。对波兰领土的任何入侵,结果都是战争。“元首一点儿也不相信这点!”里宾特洛甫喊道。“有些笨蛋告诉他,英国人只会恫吓,只要搞点反恫吓,他们就会跪下。”被里宾特洛甫表面一套、暗中一套搞得莫名其妙的赫塞忙问,他是否真的认为英国人在搞恫吓。这位外长说,他曾警告过元首:看样子英国认为,欧洲的力量平衡有赖于它;或大英帝国受到威胁时,英国人是不会软弱和低三下四的。

两天后,里宾特洛甫告诉赫塞,说他已将他们全部论点转达给了希特勒。但他仍相信,如英国果真为但泽这样一件小事便投身战争,那末,与英国开战是绝对不可避免的。

里宾特洛甫答应再找希特勒谈谈。在考虑赫塞的意见时,元首“镇静得令人惊奇”,这使里宾特洛甫赞叹不已。但是,希特勒仍心存疑惧,生怕这纯是愚弄他的一招。有什么可保证英国人不自食其言?“元首”,里宾特洛甫报告说,“只愿意考虑实实在在的保证。”这样强硬态度,也在8月11日里宾特洛甫在萨尔茨堡会见墨索里尼的女婿这一外交行动中反映了出来。齐亚诺是带着墨索里尼的指示前来的:墨索里尼强调,必须推迟对波兰的任何入侵。这件事必须通过会谈解决。

与元首一样,里宾特洛甫对意大利总理不亲自出马,只派使者前来的做法也很不满。据说,齐亚诺每次前来德国,他都要酗酒和搞女人。为此,元首和里宾特洛甫都鄙视他。会谈时,里宾特洛甫忠实地将他主子的想法转告了齐亚诺。也许,这位外长自己也有这些想法。反正,他的行动与希特勒的一般无二,齐亚诺口若悬河,要求和平解决,但里宾特洛甫全然不听。最后,齐亚诺问里宾特洛甫要什么:走廊还是但泽?“已不是这个了”,他答道,“我们要战争。”

齐亚诺与里宾特洛甫之间的冷淡也扩至秘书间。午餐时,他们几乎未交谈只字。其间,齐亚诺脸色苍白,对一意大利人耳语说:“我们几乎要打起来了。”

奇怪的是,乖乖地受里宾特洛甫恫吓的齐亚诺,竟敢于次日在贝格霍夫与希特勒对垒。午餐时,齐亚诺还拿花饰开玩笑——译员多尔曼猜测,这是爱娃·勃劳恩布置的。正式讨论开始后,齐亚诺机智而有力地反驳希特勒。他警告说,与波兰的战争不可能只局限在波兰。原因是,这一次西方肯定会宣战。齐亚诺用最明确的语言指出,意大利还不准备打总体战,它的战略物资不敷数月战争之用。希特勒温柔地建议,会谈于明日上午继续,趁天未黑驱车去克尔斯坦山。齐亚诺同意了,但明显地缺乏热情。希特勒拉他至一窗前,向他详细介绍窗外的自然美景。齐亚诺不自然地打了个寒噤。接着,他便一杯接一杯地喝热茶——他很不喜欢这热茶。山上之行使齐亚诺觉得凄凉。当晚他打电话给其岳父说:“情况严重。”

到了次日上午,齐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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