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看来,他当做生命里的这一点亮光,出现的也并不那么光彩。同是包藏了许多肮脏的心思和贪念在里面,同宫里的那些人没什么两样。
倒是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女人……帛尧低下头,瞧着绣玥的目光紧了紧。
原来是她。
真心想救他脱离苦海的人,是她。不过是假借了杜氏的手而已,不求回报给他治病。
她还在地上跪着,他低下头,淡淡冲她道:&ldo;起来。&rdo;
&ldo;去请杜常在过来一趟。&rdo;
一个小太监应声低头出去了,绣玥看着帛尧对她的态度隐隐缓和了些,猜他应是信了几分,大约是准备找杜常在来对峙了。
她便觉得有些愧对杜常在。只不过是送些药而已,她从没想过要同杜常在争什么功劳,只是眼下宝燕遭难,这个人情她不得不来取。
杜常在自封了官女子便请旨离了延禧宫,与延禧宫断了个干干净净,若非如此,她就会托杜常在向帛尧求句情,想来只是他的一句话而已。但杜氏自那之后便离她远远的,避而不见,才有了今日她不得已来找帛尧。
&ldo;其实这件事,多半还是杜常在的功劳,当时杜常在为总管治病不惜以身犯险,若非她,也不会有这送药的事了。&rdo;
帛尧并未接她的话,反而盯着她,道:&ldo;这药确是你配的?&rdo;
绣玥不知他是何意思,认真道:&ldo;我当真无半分虚言。&rdo;
&ldo;既然是你配的,你我非亲非故,你又不像杜氏有所求,为何想着要给我配药?你既然无加害杜氏之心,叫她来送药想必是有几分把握的,又怎会甘心将功劳拱手送给她人?&rdo;
&ldo;我说过,我只求宝燕平安,至于那些药……&rdo;绣玥自然不会说是当时在长街上见他太过可怜,心生了怜悯,才想着帮一帮他,帛尧听了这些话还不知会怎样的恼怒,她便避重就轻道:&ldo;不过是药罢了,能缓解总管的病症我就很高兴。&rdo;
他似是不信,&ldo;你为我治病,当真就没存半分心思在里面,毫无所求?&rdo;
&ldo;我有,我有的,&rdo;绣玥忙趁势道:&ldo;我求总管救救宝燕。&rdo;
帛尧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目光掠过她的衣裳,都是些不入流的寒酸料子,再看头发间,插着再朴素不过的一只素簪子,老气的厉害,根本不是她这个年纪所戴之物。
延禧宫的事儿,他大都听过了,里面住的人是什么光景,他也猜得。
&ldo;那总管……&rdo;绣玥看他的脸色问了一句:&ldo;您是肯不肯救宝燕呢?&rdo;
这女人倒真是会见缝插针,见他刚刚流露出的一丝松动,便顺杆子爬上来。帛尧倒没再说什么,指了指四周的座椅,&ldo;你先坐着。等杜常在来了再作定论。&rdo;
话音刚落,便见方才出去的小太监躬身走了进来,低头回禀:&ldo;小帛爷,杜常在已经到了。&rdo;
说话间,跟着走进来一个天蓝色衣裳的年轻女子,珠翠满头,喜笑颜开地进来,笑道:&ldo;本来今天要跟着皇后娘娘去宝华殿给皇上祈福,这不小帛爷一传唤,我立刻就来了,不知小帛爷这么急着叫我过来,是所谓何……&rdo;&lso;事&rso;字未出口,目光便扫到了房中站着的钮祜禄绣玥。
第6章
杜常在脸色微微一变,很快便掩饰下去了。
帛尧瞧她的样子,心中就更恼怒,只是未浮现在脸上,如常看了她一眼,转而对绣玥道:&ldo;人已经来了,方才你说的话再说一遍与她听。&rdo;
绣玥瞧他,再瞧向杜常在,吞吐着如实将话说了一遍。
话到一半,便被杜常在的声音打破:&ldo;胡说!一派胡言!&rdo;她走到帛尧身侧,焦急瞧着他:&ldo;延禧宫的日子一向艰苦,她又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定是暗中窥视到了什么,又瞧见了我为总管送药得到极大的荣耀好处,这才起了贪念眼红,妄图分一杯羹……&rdo;
帛尧嘴边倒还挂着笑,&ldo;她是不是编故事说瞎话儿,这个倒不用杜常在费心,只是这药方,&rdo;他瞧瞧杜常在,&ldo;我派个人出宫去,寻着你那个所谓的亲戚家里,到时自然会查的一清二楚。我的手段,经过这些日子你应该很清楚了?&rdo;
杜常在听到此处,便知帛尧已生了疑心,绝不会凭她三言两句可糊弄过去,便失神着点点头,轻道:&ldo;我清楚。&rdo;
帛尧点点头,变了冷笑:&ldo;很好,很好。&rdo;
再看她时,已换了漠然的神色。便已是最初见时的冷淡疏离。
杜常在见他如此,便知大事不妙,与他相识这三个月来,虽然见帛尧性情暴虐,喜怒无常,对着她时常大半日无一言半语,她却可以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庇护之意,渐渐对她态度上有所缓和,有了帛尧,她在宫中的日子从未过得如此如鱼得水。
眼下,这一切却即将成为泡影,叫她怎么甘心!
她踉跄着走到绣玥面前,指着她恨道:&ldo;你!当初这药是你叫我送的!主意也是你出的!我拼着性命担着风险换来的,你只不过是躲在后面罢了,如今见事成,便跳出来与我争!凭什么!你这首鼠两端的贱人,你为什么要跟我争?&rdo;说着,便向绣玥扑去,作势要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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