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演哈哈大笑,“我们成亲这些年,除了我娘教你绣的莲枝儿,我就没见你绣过别地,我但凡说一句,你就和我急。如今有这等的稀罕事,我瞪大眼睛等着看呢。”
齐粟娘侍候陈演用完饭,端茶给他漱了口,看着他向前衙里去了。比儿陪她坐在内室里,看着她绣了几针,便停下叹气,不由劝道:“奶奶别烦心。这些事儿都急不得,爷、大爷、莲姨奶奶也不是小孩子,自个儿都会有打算。奶奶只要看着情势儿,能帮地帮上一把就是了。奶奶这些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何时又替他们去拿过主意?这才是长久之计。”
齐粟娘苦笑道:“我明白。莲香的事儿倒也罢了,到底不会丢命。爷自个儿没办亏心事,现下不用心。只是你大爷———”慢慢道:“明儿去别院里,让师爷们知会江南二十一处牙行,把帐册送上来查看。等扬州府的事儿消停些,咱们就去各处见见货商,套些交情。也让九爷知道,他跟前可少不得我哥哥办差。”顿了顿,“叫两湖牙行的,把明细帐全送上来看。”
齐粟娘日日来往于府衙与齐府别院,又使钱新请了两位管帐师爷,把江南二十一处牙行的帐查得明明白白,除了多少给下头办差地一些油水,上半年贡给九爷府里的银钱竟是比往年多了二成。
她日夜操执着,和陈演一般儿地忙碌,桂姐儿下了四五回贴子都推病,近一月没有去连府,直到比儿将莲香地贴子送到面前,顿时大喜。
齐粟娘在漕连府前下
握着莲香的手,一路进了莲香院子,满堂里水磨楠木是有些黯淡。
齐粟娘含泪看着莲香,“怎的瘦成这样?连大当家只是一时恼了,以后地日子还长,你可得把身子养好了。”又四面看看,“蕊儿呢?怎地不见她?”
莲香面色暗黄,身子单薄得撑不起往日的旧衣裙,勉强笑道:“桂姐儿替我求了情,我才能出院子。蕊儿……是我带累了她……”
齐粟娘听得心酸,拉着莲香并肩坐到坐榻上,悄声问道:“那日桂姐儿差人去郑府里请你,你怎的没回?”
莲香轻轻捏了捏齐粟娘的手,抬头扫了满屋子的媳妇丫头,“去摆桌子,给府台夫人准备茶点。”
媳妇丫头们齐齐应了,散了不少出去忙活,莲香又差人去知会二爷,把屋里的人打得七七八八,只余了半叶和籽定。
她瞟了正和比儿说话的半叶一眼,低声道:“我实在是没接到信儿。”
齐粟娘一惊,死死握住莲香的手,哑着嗓子含泪道:“这是怎么说的?这是怎么说的……”
莲香抬袖子替齐粟娘拭去面上地泪珠,微笑道:“大宅门里总免不了这些,是我疏忽了。这样要紧的时候,我却出了岔子,白让夫人替了这许多年的心……”
齐粟娘咬着唇,却忍不住眼泪,“我不该时时拉着你一起玩闹,你原来的性子可不是这样地……”
莲香摇了摇头,“这深宅内院的,总有些嗜好儿才能度日。夫人在地时候,我反是日日精神,没把那些赌戏儿当成正事。爷和夫人都上京了,日子空落落的。海静……我虽是疼他……到底不是我亲生的……爷也没恼错我……”
齐粟娘实是忍不住,抱着莲香哭道:“当初,我原就不想让你嫁进来的……”
连大船跟着连震云身边一路走进了院子,还在阶下,便听得里头传来府台夫人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微微一惊,看向连大河。
连大河不动声色,以目示意他闭嘴,便听得李四勤陪笑道:“大哥,她就这性子,谁叫她和小嫂子好呢……”
连震云看了李四勤一眼,没有出声,撩袍上了台阶,门前的媳妇丫头们眼见他们来了,一直未出声,此时方揭开了帘子,报道:“爷来了,二爷来了。”
齐粟娘和莲香俱是一惊,慌忙站起。齐粟娘急急用帕子拭去脸上地眼泪,拉着莲香的手,迎了上去,陪笑施礼,“大当家。”
连震云看了齐粟娘一眼,回礼道:“夫人。”
齐粟娘小心翼翼,“大当家请坐。”
连震云叹了口气,看了莲香一眼,“夫人请坐。”
连震云见得齐粟娘在他身边坐下,便转头对莲香道,“可曾给夫人奉茶?”
莲香连忙施礼,“爷,妾身已吩咐丫头去泡茶,布茶点了。
”话音方落,籽定便领着媳妇丫头们走了进来。莲香接过茶,正要捧给齐粟娘,齐粟娘朝她替了个眼色儿,接过茶,站起亲手捧给连震云,“大当家喝茶。”
连震云一愣,齐粟娘陪笑道:“莲香她糊涂,没管顾好海静,原是该罚。现下她明白了,以后再不敢犯,只怪当初她在妾身身边地时候,我没好好教导她。还请大当家看在妾身面上,容她磕头奉茶,认个错。”
莲香连忙跪了下来,给连震云磕了三个头,齐粟娘将手中的茶递了过去,莲香双手高高举起,“爷喝茶。”
连震云看了看笑得脸都僵了地齐粟娘,又叹了口气,伸手接过茶,喝了两口,“半叶,接姨奶奶起来。”
半叶和籽定连忙上前,将莲香扶了起来,连震云看了莲香一眼,“以后不准再碰赌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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