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相依还是短暂相伴?这确实是个难题。
自婚宴那日之后,相柳闲时总反复咂摸小六那句话,“若寻不得长久相依,短暂相伴也是好的。”最初自己对这句话嗤之以鼻,数千年来,为了神农军大义,为了那场绝无胜算的最终之战,自己刻意不与身边的生命建立太亲近的联接,就算是义父共工,自己心中敬他爱他,但除去军务会晤,平日走动其实也不是很多,也许自己内心深处,是觉得若不能长相守,短暂的陪伴只会给余生带来无谓羁绊和困扰。
但这阵子,似乎内心有一角渐渐松动了,也许是小六说出这句话时眼里清明坚定的神色,也许是那故作无心却认真坦诚的语气,相柳于是也暗暗觉得,偶尔能有个人做做伴、说说话,好像也不错,可能也是因此,相柳由着自己兴起时就往回春堂溜达,好似回家似的轻松。
只是,怎样才算长久相依,怎样才算短暂相伴?真的只有靠时间来衡量吗?
想相柳作为万古大妖,寿命可至上万载,只怕连千年寿命的普通神族也无法与相柳长久相依,难不成寿命越长,便生而被取缔了长久相依的资格?快乐的时光里,没人深究这个亘古的命题。
相柳日日勤勉,加上近日出入回春堂总让他心神愉悦,自觉处理公务也特别起劲。神农兵知道自家军师大人常常出没清水镇,也对那镇子上一草一木更查探得严一些,这日,有探子急急回报,说是不明身份的神族数人,先后来到了这清水镇上,不知有何图谋。
相柳平素极为谨慎小心,与毛球去清水镇,其实都暗布结界,私心里也是不想因为自己的出没而扰乱平民的生活,自信这两队人应该不是冲着自己,那,又是冲着谁呢?谍报上说这数人都是神族,是一伙人先后而至,还是分属两路?相柳九头生出千思绪,只待探明答案。
相柳放下手中简报,看那疾奔而来的探子人还在屋里没离开,知他是还有什么琐碎,正犹豫是否上报。“说。”相柳言简意赅,那人立刻拣要紧的信息说与相柳听。
却是关于玟小六的,难怪这探子要说不说地这么别扭了半天。探子说,有一神族少女在清水镇当街打人,而且完全无视镇上求饶即停手的规矩,而挨打那两位,都是回春堂的人。
“被打的可有玟小六?”相柳低垂了眉目,问道,探子也听不出相柳的太多情绪,只据实答到,“没有玟小六,是旁的一老一少。”
相柳皮笑肉不笑地抬了抬眼,脑中闪过叶十七的脸,巴不得那张藏着许多秘密的脸被打成猪头才好。
那探子摸不清相柳的所思所想,只觉得玟小六多少也算相柳用的人,那这回春堂四舍五入,应该也算吧,斗胆多嘴问了句,“大人可要亲临清水镇一趟?”
相柳将谍报丢在一旁的书案上,喜怒无形地问他,“军中何时这般闲了?是近日演练太轻松了吗?”
那探子吓得后背皮绷得死紧,直说“不敢不敢”,猫着腰赶紧恭敬万分地退了出去。
那一日,相柳再没出过营帐,不知在里边忙些什么,帐外听不见丝毫动静。
直到暮合四野,夜色深沉,相柳才唤了毛球,说是帐中烦闷,要去海边走走。这一走,就走到了临近清水镇的滩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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