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兴地接受了。
春瑛在一旁没有说什么,一边侍候自家老爹吃饭,一边讨好他们几句,见他们要准备上工了,才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那年长些的家丁欠了路有贵半顿饭,又见春瑛嘴巴甜,心里一高兴,便把原本给自家孩子买的糖莲子给了她几颗。春瑛有些无语地将东西收下,拎起篮子出门,身后还传来自家老爹不放心地嘱咐声。
这时已经过了晌午,街上行人少了些,倒是看到有开店铺的人伏在柜台后打哈欠的。春瑛一路闲闲地晃回去,刚转入后街街口,便看到前面有人伏在路边的树上,捂脸痛哭。
她走近了仔细一看,发现那居然是元宵节晚上见过一回的南灯媳妇红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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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春临 十六、全武行
春瑛忙出声问:“红玉姐姐?你怎么了?”
红玉顿了顿,转过头来,脸上犹有泪光。她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仍旧转回去哭。春瑛正想再问,却听到不远处的一扇院门咣当一声打开了,走出一个半百老人来。
那老人打扮得与其他家丁差不多,却多了一件绸面的罩甲,脸色红润,应该过得不错,但那细眼薄唇的五官却给人以刻薄的感觉。他一出来看到红玉,便板起脸:“还不快滚?!在我家门前哭,给人看到了,你不嫌丢脸,我还要见人呢!”他扫了春瑛一眼,嘴皮子动了动,便扭头往回走。
“爹!”红玉扑了过去,哭道,“你让我见一见娘吧,至少让我知道她病得怎么样了,求求您了!”她跪在地上抱着那老人的腿,苦苦哀求,那老人却惊慌地看看四周,又看看春瑛,一脚将她踢开,嘴里嘀咕着:“我没你这样的女儿。”便快走走入门中,又咣当一声关上了。红玉扑上门板,不停地喊着:“爹!放我进去!让我见见娘吧!爹!求求你了!”但门却始终没有再度打开,她爹还在门后一再叫她“滚回去”。
春瑛看得气愤不已,忙过去扶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红玉:“红玉姐姐,红玉姐姐,你没事吧?”又瞪那块门板。
红玉哭得身体发软,几乎倚在春瑛身上,春瑛吃力地扶着她,慢慢走到树边,让她能靠着树干休息。渐渐地,红玉冷静下来,但还是一脸伤心欲绝,口中喃喃道:“为什么……我是你亲闺女啊……”看得春瑛眼圈发红,低声劝道:“别伤心了,他既然那么绝情,你又何必求他?”红玉怔怔地,似乎没听到她说什么。
前方不远处的一个院门开了,走出一个老妇人。春瑛认得她是隔壁院子的周大娘,忙向她问好。那周大娘眯着眼摸挲着走过来,颤声问:“是红玉吗?”
“姑姥姥……”红玉认出周大娘,激动地扑到她怀中,又放声大哭。
周大娘含泪抚摸红玉的脸,叹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别跟那些人计较。嫌贫爱富的家伙!连老婆都不顾了,肯定不得好死!”她朝那处院墙骂了几句,才对春瑛说:“好春儿,你是个好心肠的孩子,周大娘会记得的。”她摸了摸春瑛的头,便搂着红玉往回走,一路小声安慰着进了自家院门。
红玉家的门始终没有打开,反倒是附近的人家有几个女人探头偷窥,见春瑛的视线转了过去,忙缩了脑袋。
春瑛撇撇嘴,她大略猜到是怎么回事了,红玉的父亲居然厌恶女儿到这个地步,连妻子生病也不肯让她进门,实在是太无情了。她厌恶地盯了那扇门一眼,便大踏步往家走去。
才进了家门,她便留意到母亲坐在桌前发呆,桌面上摆着两个茶杯,似乎有客来过,便随口问了句:“是谁来了?”同时将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路妈妈被她惊醒,只说:“你马婶来坐了坐。”便问女儿:“你爹吃得怎么样?”
“还行。”春瑛把送饭时的经历说了一遍,又问母亲,“那个万二爷是谁?好象很多人都讨厌他。”
路妈妈冷笑:“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家伙,仗着娶了王总管的干女儿,就以为能作威作福了。哼,人家亲女婿也没这么嚣张!做事也不知道收敛收敛,门房那地方,是他一个人能吃下的吗?”
春瑛挑挑眉,心想这个万二既然不是长久的得势人物,以后对他敬而远之就好,用不着巴结他。
她又将路上遇到红玉的事说了,还道:“我不知道周大娘原是她姑姥姥呢,她爹也太狠心了。”
路妈妈将留给女儿的饭菜拿出来放到桌上:“他整日想着攀高枝,如果不是红玉姿色差些,只怕他还要……”顿了顿,扫了女儿一眼,改口道:“当日许家得意的时候,他求爷爷告奶奶地攀了这门亲,许家一败,他就翻了脸,居然想将女儿改许给吴婆子的傻儿子。当父母当到这份上,名声也算是坏了。他还有个闺女呢,也是个好的,可惜被他连累了。现在谁家敢上门提亲?幸好她是在府里当差的,日后只能求主子开恩了。”
春瑛边听边吃饭,偶尔也附和几句,路妈妈感到今天说得格外爽快,便索性把那几家人的恩怨关系都说了一遍。春瑛这才知道,不但周大娘是红玉的姑姥姥,原来红玉的一位姑姐母还嫁进了路家,生下的儿子就是自己的二堂叔。侯府中世代执役的家仆中,有十来家资格最老的,彼此都有联姻。认真算起来,只怕同院的四户人家,就有三家是她们家的亲戚呢。
路妈妈提到的那位二堂叔,春瑛从未见过。说起来,老路家也只剩下路有贵与这位路崇峻堂兄弟两个了。不过与长年混在大门上的路有贵不同,路家二叔做事机灵又能干,从十几岁开始就专办外差,现在跟在大少爷手下办事,听说腊月里才走了一趟江南,前两天才刚刚回来。
春瑛一听母亲说这位二叔颇有积蓄,心里就活动开了,忙问:“既然二叔能干,又在外头当差,应该有办法替爹找个好差事吧?二叔是管事吗?”
“算不上……”路妈妈想了想,“不过府里办外差的人不多,他也算是不错了。”顿了顿,盯着女儿道:“你还没死心么?你爹昨儿晚上不是都说了?他不想去。”
“爹只是不想去卢婶家的庄子而已,可没说不想找别的差事。”春瑛坐得离母亲近了些,“若说爹是害怕出头以后被人陷害,可二叔这么多年,不也平平安安过来了?可见路家人不是当不得好差的。娘难道不想爹出头?要是能放出去,咱们一家人就能自由自在地生活了,弟弟将来也不用去侍候别人。”她知道母亲最疼小弟,所以特地这么说,果然路妈妈的神情迟疑了,她连忙打铁趁热:“就算不想着放出去,爹有了好差事,月钱也能添一些,咱们家就更宽裕了!可怜小虎长了一岁多,还没穿过新衣裳呢,晚上睡觉也不敢多烧炭,他小小的身板冷得跟冰块儿似的……”
春瑛的话却是夸大了,但的确有效地打动了路妈妈那颗慈母的心,她当即便心疼起来:“你说得不错,要是家里多点银子,你弟弟也能过得好些,你大姐在里头也不用那么节省了。”她马上便决定,要尽量说服丈夫,即使不接受卢家的推举,也要另找个好点儿的差事。
春瑛心里一松,正得意呢,冷不妨听到门外有人喊:“路家的,你给我出来!今儿就给我把话说清楚!”却是一把陌生的女声,语气很不客气,听得她眉头大皱。
路妈妈也有些恼了,立马便推门出去,只见院门那里站了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正是自己素日的对头吴婆子,脸色顿时也不好看起来:“喊谁呢?我跟你没话好说!”无意一瞥,望见那吴婆子身后跟着两个媳妇子,其中一个畏畏缩缩地,正是邻居马家的,便预感到有些不妙。
果然那吴婆子骂道:“卢家的来找你了吧?她叫你们家应下宛平庄子的差事?我告诉你!那个差事我们当家的早就应下了,二少爷和王总管都发了话,你们两口子趁早死了心吧!”
路妈妈被气了个倒栽葱,几乎没咬碎一口好牙,她瞪了马家的一眼,暗暗后悔不该向对方透露此事。那马家的满脸愧色地福了几福,讪讪地道:“路嫂子,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跟我家小姑闲聊时随口说起……”
春瑛皱起眉,担心地看了看母亲。自家父母其实早已有了决定,不打算应下这门差事,母亲只是刚刚有改主意的意思,现在忽然来这么一出,可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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