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谢知方和几个堂兄们在湖边燃放了许多架烟火,将整个夜空照耀得如同白昼,又教姐姐放炮竹。
谢知真穿着件湘妃色掐腰小袄,领口滚了一层密密的白狐毛,下穿水红色月华裙,直衬得粉面桃花,国色天香。
她有些害怕,却努力维持着大家闺秀镇定自若的表象,直到引信即将燃尽,方才低低惊呼一声,打算把挂着炮竹的竹竿丢出去。
谢知方及时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捂住她左边的耳朵,嘴角噙着笑,贴着她右边白玉般的耳垂,压低嗓音道:“姐姐别怕,有我在呢。”
炮竹声震耳欲聋,噼里啪啦响个没完,白烟盘旋上升,将眼前渲染得如同仙境。
耳朵被弟弟的手捂得发烫,谢知真有些不好意思,等动静小下去之后连忙往旁边挪了一步,道:“你们先顽,我去后厨看看元宵煮好了没有。”
谢知方低头看着空落落的手掌,趁宋永澜等人不查,鬼使神差地将手放在鼻下,细细嗅闻。
很淡很淡的香气,虽不香浓,却隽永悠长。
太夫人和一众长辈都熬不住,早早地回房休息,几个小辈们兴致勃勃地坐在一处守夜,令丫鬟呈上金橘、花生、瓜子和点心,打了一会儿叶子牌,又着人烫好黄酒,热热闹闹地行令饮酒。
都是男丁,谢知真不好久留,不过坐了小半个时辰,便推说犯困离去。
谢知方打着灯笼亲自将姐姐送回院子,不急着走,反而腆着脸跟她要压岁红包。
谢知真刮了下他英挺的鼻尖,取笑道:“阿堂你今年都几岁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胡闹。”
说归说,她不过略做了个手势,枇杷便捧着个荷包送了上来,一看便知是早就准备好的。
谢知方心里甜丝丝的,忙不迭抢过去,当面便扯开抽绳细看。
里面装了满满一荷包的银锞子,雕的是蝙蝠、仙桃、灵芝、佛手等花样,工艺十分精巧,取的是福寿绵长之意。
青梅在一旁插嘴:“这些样式都是小姐亲手绘出来,请能工巧匠做的,怕少爷在外面招摇炫耀,引出什么祸事,这才弃了金子选用银子,少爷可别随便拿去赏人!”
谢知真轻斥一声:“压岁钱送出去,随阿堂喜欢,怎么花用都可以,偏你这丫头多嘴。”
“哎,青梅这话提醒得对,爷回去便把这荷包连同银锞子藏在枕头底下,早看叁遍晚看叁回,时时刻刻念着姐姐对我的好。别说赏人,便是给我千金我也不换!”谢知方喜滋滋地把荷包揣进袖子里,又蹭了两盏茶喝,被谢知真催促了好几回,方才依依不舍地出了门。
浓茶解酒,他站在挂满了灯笼而显得热闹喜庆的院子里,并不急着回去,而是沿着新铺好的石子路散了会儿步,瞥见一丛绿梅临近花期,暗暗记下,打算明天一早选几枝花苞最多的给姐姐送过去。
经过魏衡所住的院子,见里面仍旧灯火通明,谢知方暗暗纳罕,便不请自入,问道:“魏兄不是说今日要回去陪伴母亲么?”
魏衡正坐在桌前读书,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他本就有八九分颜色,这会儿穿着质地上乘的衣袍,在药膳珍馐的滋补下,气色又比从前强上许多,更显得仪表堂堂,风流倜傥。
看见谢知方,他笑着站起身:“明堂来得正好,我刚从母亲那里回来,带了几瓯子薄酒并一盒腊味,你若是不嫌弃,与我小酌几杯如何?”
谢知方立刻答应,笑道:“好好好,今夜咱们不醉不归!魏兄快去拿酒!”
魏衡点了点头,眼睛下意识瞥了瞥桌案,将手中翻开的书倒扣在左上方一摞书上,有点儿欲盖弥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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