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季秋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僵了一会儿,垂下眼睛,避开了冉母的目光。
“好,好哇!”冉母气得狠狠一掌击在地上,“我生你养你多年,就养出来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这时,因叮嘱下人将女儿送回院子而迟到的方氏匆匆跑来,一见冉母坐在地上,惊了一跳,赶紧上前去搀扶。冉母一把拍开她的手,指着冉季秋厉声喝道,“你去,把那个不知廉耻的孽障拖过来!我倒要看看他的良心是什么做的,竟然如此狠毒,眼看着亲娘被打死了也不闻不问!”
方氏听说吓了一跳,连忙看向冉季秋,不过他此时垂着脸,人又缩在柳应怀中,看不真切。
柳应漠然道:“夫人被推了一下就喊死要活,怎不见问问少爷跪了一天腿脚是否无恙?为母不慈,却怪罪儿子不孝,简直可笑!”
方氏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只是屡屡将目光投向冉季秋的双膝。
她是知道的,跪的久了,腿脚就此废了的也不是没有,是以她先前悄悄命女儿来祠堂探一探,倘若冉季秋情形不好,即便会触怒冉母,她也得先想办法把人救下来再说。
冉母这时才明白刚刚柳应在做什么,只是她向来说一不二,只有别人听从她命令的份,绝没有她服软低头的道理,此时冷笑一声,横眉怒目道:“他是我儿子,便是腿脚断了,也自有我这个当娘的来理会,轮得着你一个外人在这里假好心?”
冉季秋闭了闭眼,手指无力地抓住柳应的衣襟。
是,他是儿子,所以无论做了什么,都只能交予她来评判对与错。
就因为她是母亲,而他是儿子。
柳应低头看了一眼,安抚地握了握他的手,抬起头,平静地道:“若夫人同意了亲事,自然不算外人。”
“你休想!”冉母勃然大怒,从地上爬起来一头撞向柳应,“我和你拼了!”
“母亲!”方氏大吃一惊,正要上前阻拦,柳应已经伸手抵住冉母的肩膀,使她无论如何用力也不得寸进,再一掀,冉母就不由自主地被掉了个个,一屁股坐了下去。
柳应按着她的肩膀不动,冉母就憋足了吃奶的力气也爬不起来,方氏扑过去,试图把他的手推开,然而她的气力相对于柳应来说,无异于蚍蜉撼大树。
“婚姻之事,乃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柳应不理会婆媳两个,只顾对怀里的小少爷道,“少爷,我已请了张媒婆过府提亲,如今你我结亲,算不得无媒苟合。”
他的声音低柔下来,“且有尊亲当面,冉家历代先祖在此,便是立刻拜堂成亲也使得,如此,你愿意么?“
冉季秋闭着眼睛,没有说话,气息却微有急促,手指也捏紧了衣角。
“你敢!逆子,你敢答应,我今天就打断你的腿!”冉母气得浑身打颤,嘶哑着声音怒喝,奈何她只能坐在地上,拼尽全力也不能从柳应掌下挣扎出来。
方氏闻言也是大惊失色,连忙劝道:“秋儿,你可不能糊涂啊!你断袖便断袖,家里养几个清秀的小子也尽可以,左右也不过是个玩意。婚姻大事却要再三慎重,你、你心里再有气,总不至于要断绝冉家香火罢?”
冉母厉声怒喝:“我看谁给你的胆子去断袖!冉家没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
冉季秋忽然笑了起来。他的声音低低的,听起来虚弱无力,吐字却十分清晰,“是断袖,就不是冉家子孙了么?”
方氏心里涌上不妙的预感。
“可我一直以来都是断袖。”冉季秋脸色苍白,神情却坦然,“诚如您所言,是我先恋慕柳应,并且一直勾引,他才会变成断袖。”
“如今他来向我求亲,我求之不得,又怎会不愿意?”
冉母万万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顿时听得呆住了。方氏也愣愣地松开手。
冉季秋挣扎着从柳应怀里爬起来,拖着半废的腿,勉强在蒲团上跪好,目光直直盯着供桌上的牌位,清晰地祷念:“冉家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冉季秋,今与柳氏子名应结为夫妻,此生不弃不离,结发共白首,望先祖共鉴。”说着端端正正拜了下去。
柳应紧跟着跪拜,神情端正肃穆,“冉家列祖列宗在上,今柳应与冉氏子季秋结为夫妻,此生不弃不离,结发共白首,望先祖共鉴。”
方氏实在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形,一时间整个人都呆傻了,竟然不知道上前阻止。冉母却已经气疯了,捂着心口好半晌才缓过来一口气,嘴唇都气得哆嗦不止,“孽障,你这孽障!”她扑上去要打人,却被柳应一抬胳膊拦住了。
冉母发疯般对着柳应撕咬踢打,柳应却混不当回事,只弯身把小少爷抱起来,将人牢牢护在自己怀中,对着方氏略一颔首,旋即大步往外走去。
冉母阻拦不及,被绊了一个跟头,冉季秋听得动静,身体本能地挣扎了一下,探身欲出,接着就见冉母爬在地上,眼里一片血红,声音仍然狠绝凶厉:“你今天胆敢走出这个门,我就当从来没生养过你这个儿子!往后你也休想再走进冉家半步!”
冉季秋脸色刷的惨白。他的身体微微发起抖来,牙齿咬得咯咯响,但仍然一声不吭。
柳应回转头,漠然道:“夫人已经技穷至此,只会要挟自己的儿子么?”
“论家世高低,家祖父曾因功封侯,冉家祖上却不过区区六品官秩;论武力强弱,冉氏阖族无有一人是我敌手。夫人以为,我要带走一个人,你有抗拒的余地么?”
冉母恶狠狠地瞪着他。
柳应低头,见冉季秋愣愣地看着他,偏头在小少爷额角亲了亲,又道,“我家世比你高,武力也比你强横,我要掳人,你又能奈我何?你道是我仗势欺人也罢,区区恶名,柳应尚不至于为它所累。不过夫人惯以强势压人,想来也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他说完,抱着冉季秋大步走出祠堂。
冉母在他身后破口大骂。
方氏追了上来,“秋儿,你当真要走?”
冉季秋缩在柳应怀里,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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