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似乎很擅长把自己藏起来,无论是在人群里保持低调,还是在陌生的地方快速找到一个藏身的小角落。
这种事情,他仿佛天生就带着狼一般的敏锐嗅觉。
角落里空间虽然不大,但足够容纳下一个成年人,况且沈清真的很瘦。
走廊里吹过来的风很冷,沈清穿着一件单薄的卫衣,却仿佛没有丝毫感觉。
他背靠着墙,曲膝坐在地上。搭在腿上的右手,指间夹着一只燃了小半的烟。
白色的烟雾在指尖上方挣扎缭绕,试图冲破空气的束缚,挣脱静寂的囚笼,它无声地歇斯底里,在缄默里声嘶力竭,最后筋疲力竭地消散,被四周潮水般的空气撕扯瓜分。
沈清低头看着地上。
洁白的瓷砖倒映着他的脸,素来明晰的五官变得模糊不清,像是被时光扭曲后的虚幻假象,如同深夜里痴心妄想到不堪一击的梦,一碰就碎。
借着那虚无缥缈的幻影,他好像看到了六年前的自己,还有半跪在地上,给自己擦药的陆长风。
“你多大了?十八?这么小就出来当练习生,家里人同意么?”
“不用理会他们,就是看你年纪小,喜欢逗你玩儿。”
“这里不对,你的平衡度还不够,腰没有立起来。表情,注意你的表情……”
“刚刚我听见杰森夸你了,是新编的舞蹈出来了么?我看看。”
“《Animals》是么?nice!跟你的舞蹈非常搭,简直完美……”
许许多多的声音在耳边环绕,疯了似的往他耳朵里钻,像是来自深渊里的一只手、一张网,对急于奔命的他穷追猛打,妄图撕碎他、吞噬他,死命地拖着他,一步一步往黑暗里走去。
身前是一个舞台,一道白光打下,在黑暗里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看到面容冷酷的少年,在舞台上独自练习,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白色的T恤被汗水打湿,黏在身上,刻画出精瘦的腰线。
银白色耳钉,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像是一颗诞生于黑暗的星星。
他突然听到东西断裂的声音。
他听到女孩儿的尖叫声。
他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还有周围人着急的语调,凌乱不堪,嘈杂不堪……
世界轰然倒塌,被名为死寂的黑暗迅速包围、吞噬、掩埋,不留半点情面,连同那点微末的光,一同拖下深渊,拖下沼泽。
醒来时,已经是几天后。
他坐在医院的病床上,淡淡地看着手机里的视频。
一个酷帅的少年站在舞台中央。
他改变了以往温柔如天使的风格,在激情四射的音乐中,踩着他熟悉的节奏,在热烈的掌声与欢呼中,惊艳全场……
沈清看到病床上的自己,面无表情地关了视频。然后打开通讯录,找到最上面的那个号码,拨了出去。
嘟嘟嘟……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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