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旁,四面竹树掩映,谢宁揣手而立,瞧着站在她面前的许庭深,一时没有回言。他说他有计策可救周显恩,但他们一直也不过是点头之交,他为何会突然出手相救?
虽不知他的意图,她还是试探地问了一下:“不知表弟有何高见?”
许庭深始终低垂着眉眼,温声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此事不过是因曹国师的死而起。陛下之所以信任他,也是因为陛下相信这世间自有天命,而曹国师就是通天命之人。如果我们可以让陛下相信二表哥乃祥瑞之身,天命所定,此局自然可破。”
谢宁眼神微动,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带了几分探究,她缓缓道:“你说的却有道理,然陛下虽信鬼神之说,可这也并不代表他不辨事理。口空无凭,莫说是陛下,就连我这样的小女子也是不信的。”
许庭深抿唇轻笑了一声,眼睫弯成一个谦恭的弧度。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子,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但听他道:“宫中有一仙鹤,每每于日昳之时翩翩起舞。乃曹国师生前进献给陛下的神兽,国师曾断言此仙鹤只为通天命之人而舞,他所言非虚,此仙鹤却只为他一人流连。陛下便对此仙鹤深以为爱,日日观赏。然曹国师死后,仙鹤已有七日不曾展翅,陛下自然担忧坏了天意。若是有仙鹤指引,必能让陛下相信二表哥就是天命之人。”
谢宁沉默了一会儿,藏在袖袍下的手指绞动着衣摆,似乎在思考他所言的可行性。他说的仙鹤她也是知道的,陛下还专门为了这只仙鹤在宫里建了一座出云阁。可仙鹤非人,又怎能听他们的掌控?
许庭深见她犹豫,也没有急着辩解,只是将木盒打开,露出一枚褐色的丹药:“此药可致幻,仙鹤服下,会循着二表哥的气味而去,流连不止。陛下见此奇景,必然不会轻易给二表哥定罪。再去托几位重臣相求,自然会让陛下动摇,我可断言,陛下必会放人。”
谢宁的眼里忽然流露几分警惕,迟疑地开口:“你这是要为仙鹤下药?”
这实在太过冒险了,陛下的仙鹤自有专人看守,寻常人如何能近得了身?若是被抓住或者这药根本就是个毒药,反而要背负一个谋害神兽的罪名,恐怕届时周显恩没救出来,就得先搭一条人命进去了。
许庭深将木盒盖上,温声道:“置之死地才可后生,这是目前最为稳妥的法子。近日陛下因曹国师之死而神思倦怠,对出云阁的守备也松懈了许多,自然容易得手。”
谢宁微挑了眉眼:“所以,你是想让我去宫里为仙鹤下药?”
听着虽然疑问,可实则已经是肯定了。他若不是想让她入宫,也不会跟她说这么多了。
许庭深倒是没有被戳穿后的尴尬,只是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此事确实非您不可,然庭深并非让您以身犯险,只是需要您将此药送入宫中,自有熟人接应,替您做这件事。那人是伺候仙鹤的宫人,早些年间曾受过二表哥的恩惠,自愿报恩。
本应我入宫送药,然我并无官职在身,入不得宫。但表嫂您乃国夫人,可无诏入宫,恰巧明日太皇太后在宫中办了马赛,您便可借此机会入宫随行。”
谢宁听到他这样说,微皱了皱眉。他的计划看起来确实天衣无缝,可她还是有些怀疑:“你为何要这样帮我夫君?”
许庭深抬起头,眼中一片清澈:“且不说同为周家人,唇亡齿寒,若是二表哥出事,我们这些人又安能全身而退?与其说是救人,不如说是在自救。”
谢宁微抿了抿唇,他若是说一些冠冕堂皇的情义,她倒是不信。可他如此看得清利弊,却也让她动摇了几分。
不过他实在是太奇怪了,知道这么多隐秘的事。还能如此及时地在她身陷囹圄之时伸出援手,竟在宫中也能安插人手?这人真的只是府里无权无势的表少爷这么简单么?可她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却丝毫看不出他目光有所躲闪,反而一片坦荡。
周显恩在宫里已经被困好几日了,她下意识地还是想去相信这件事。她犹豫了许久,终是道:“你把药给我吧,但这些事情会不会去做,我还得考虑一下,无论如何,还是多谢你如此谋划。”
许庭深见她如此顾虑,倒没有什么意外,毕竟他贸然来此说这些话,寻常人自然不会相信。他还是将药了给谢宁,温和地笑了笑:“表嫂若有什么需要的地方,随时可来找我。”
谢宁接过木盒,放在袖兜里,也冲他礼貌地回了个笑:“多谢。”
许庭深抬手作揖,也便告辞了。谢宁瞧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袖兜里的木盒,也许这件事情该去问问她哥哥,许庭深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或者几分真几分假。
打定了主意,她便往福临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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