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新年,她穿的也喜庆了不少。一头乌云上斜斜挽着枝嵌宝孔雀钗,孔雀口中衔着枚翠色欲流的翡翠珠子,弯弯的黛眉间含着柔顺体贴,望之竟如四十岁不到一般。皇帝舒服地享受着妻子的服侍,随口道:“大过年的还不让她歇着,何必那么辛苦。”
“宝如这孩子一向是要强,是想着胜过小公主罢。”姚夫人温温柔柔地笑道,“孩子们之间的事,我们就不必管了。倒是你,下午还有家宴,可要记得少喝些酒。”
她句句均是为丈夫着想,皇帝听得很是受用,笑着拍了拍妻子的手背示意不必说了。姚夫人蹲□为他整理衣角,皇帝瞥见她头上的雀钗,赞许地颔首道:“好珠子,可惜这孔雀有些衬不起。”
“莲玉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侍妾罢了,哪敢用凤钗呢。”
姚夫人微笑着轻轻一叹,向有些歉意的丈夫投去深情一瞥。“能在你身边这些年,还有了宝如,我已不敢奢望别的了。这么多年聚少离多的,将来宝如嫁了人,我们再好好的过几年日子,那时你别嫌弃我老才是。”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握住她的手。
闭上眼,他似乎仍能看到三十年前桃树下,那个穿着粉红袄儿的小姑娘。
那时候姚氏才十九岁,是他幼年时保姆姚黄氏的女儿。杨皇后彼时刚生下长女华音不久,身体十分虚弱,时常要到西山行宫静养。他埋首公文之间,似乎总能见到那一抹鲜亮粉色。妻子身体时好时坏,不能行夫妻之礼;他寂寥之下,终于有一日与莲玉走到了一起。
似乎这件事是对母亲权威的叛逆,除了皇后名分,能给的他都给她了。他记得娶谢淑匀那一天,她冒着巨大风险从法国逃回来混进宾客里,在人群里含泪痴痴看他的那一眼。大约就是那一眼让他沉沦。新婚之夜,他要在心里想着莲玉才能走进洞房。然后,就是数年痴缠。
莲玉格外的柔顺,事事均以他为先,相形之下,谢淑匀就如同一泓照人孤影的冰水。兼之又是政治婚姻,她背后那个家族从来不是一盏省油灯,这让皇帝格外不快。自十年前与谢皇后彻底决裂,便一直是姚夫人代行妻子之职。就是他那态度强硬的母亲,也不得不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年难得的人齐全……”皇帝微微叹道,“莲玉,今年跟着我去参加家宴罢。”
姚夫人一颤:“我……”
皇帝按住她的手,闭上眼睛。“总要有抛头露面的一天。”
63情不情
“这就是今年要发布的合影?”
皇太后戴上老花镜,细细地端详起新冲洗出来的照片。嘉音好奇不已,也凑过来看。
二十寸的照片清晰如水明快鲜亮,参加拍照的人也是十几年来最多的一次。自皇太后、皇帝之下,左手是皇储、永安公主一家,右手边靖王夫妇、承华公主,佑琨抱在太后膝上,泽远则坐在父母之间。仿佛是有孩子在场的缘故,大人们的表情都不那么严肃了。
“我的裙摆怎么折了?”嘉音一眼瞧出不妥来,“怎么搞的嘛,折腾那么久还是这样……”因为摆拍太久,穿着那身厚厚的礼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泽远不停地扭来扭去很不耐烦,反倒是佑琨文文静静地不哭不闹直视镜头,半点怯意都没有,让人惊叹不已。
“你这傻丫头。”太后摸摸小孙女的发辫,微微一笑。“拍这照片,又不是为了好看。”
嘉音托着腮轻轻点头。她察言观色一番,见祖母的心情似乎还好,便放了心。又陪祖母聊了一刻多钟,见老太太有了倦色,才告退出来。
长秋楼前有一片苍松翠柏,即使在岁寒之时也青翠凝碧。雪后初霁的天色淡而远,积雪的汉白玉栏杆仿佛带了一顶顶绒帽,洁白之色并无二致。嘉音抱紧了温热的手炉,从厚厚的围巾里望着重重楼宇皑皑白雪,一时有些怔怔的出神。直到听到身后的呼唤,她才醒过神来,回眸一笑:“徐姐姐。”
她的助理徐澄微微欠身,淡青色大衣在雪地映衬下显得格外精神:“霖泉宫方才来了个电话。谢家两位小姐已到京了,皇后陛下问公主何时有时间去见一次姊妹们。另,皇后嘱咐公主保重身体不要熬夜,还有切勿贪吃。”
嘉音怏怏地颔首:“……我知道了。”
徐澄便不再多言,欠身一礼后退下。她做事一贯干脆利落,人也偏冷,从没有罗杰那样的文艺风。嘉音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这才叹了口气。
她心里清楚,她的两位表姐是为苏娴的婚事而来。
今年夏初,苏韫做主将侄女许配给了谢家长房次子谢朗臻,婚期便定在了来年一月。算是苏谢两家再一次联姻也罢,至少谢朗臻一表人才,比起她大哥只好不坏。这桩婚事门当户对,不管他人怎么想,面上都是喜气洋洋向两家道喜的。
那么,常年留在榄城的苏慕容一定会回来出席姐姐的婚礼了。
苏慕容是不多的能自然地接受她任性尖酸的人。女孩子都会有的小脾气,她甚至当着哥哥也不敢全然使出。他把嘉音当作妹妹,却并不把她当作可以随意打发的孩子。嘉音自小就被教导要进退有度、温柔和顺,而苏慕容却告诉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就好。
“我都学会做几道菜了,为什么你不回来尝一尝……”
嘉音小小声地自语着,心里既有些期待,亦有茫然。
这时有长秋楼的侍从官走近,询问她可曾见到永安公主夫妇,嘉音想了想,摇头说:“姐姐昨日曾说要去园子里游玩,大姐夫一起跟去了也未可知。”她想到园中玉树琼花的美景,一时淘气心动,抛开了那些心思情怀:“不必你去找啦,我去那里玩,顺便就能看看她在不在。你找姐姐有事?”
少女的脸颊上微微泛起粉色,一双漆黑眸子在雪地里显得分外清亮,眉目如画间均是纯净笑意。天气严寒,侍从官很高兴不必亲自去花园里,笑道:“也没有其他事,只是老太太想大孙女了。公主见到她,记得告诉一声好好休息。”嘉音闻言偏着头想想,如花笑靥便从腮边开出来:“夜里是家宴,那我告诉她要早点来啦。”
她翩然下阶去了,侍从官望着雪地里渐行渐远的一点朱红背影,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泽远是个相当淘气的孩子,佑琨比起小表哥却乖巧安静的多,颇有大家风范。他甜甜笑起来的时候,就连态度一直淡淡的太后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沈斯煜却似不太乐意把儿子送到长秋楼。他如今越发的深居简出,只去拜访了外祖父杨氏和谢皇后,然后安居东苑闭门不出,每日里只照料妻子、给孩子朗诵睡前故事。皇帝对长子的消极怠工很是不快,喜欢佑琨倒是真心实意。他使人来带孩子过去时,沈斯煜皱了皱眉,起身一并去了。
皇帝等在宗宫三楼。室内暖香袭人,沈斯煜一推门进去就开始后悔。皇帝却不管他,径命人将佑琨抱过来放在膝头,逗弄着他呵呵笑道:“这孩子长的真有福分。莲玉你来看看。”
“可不是。”姚夫人亦是一脸含笑地附和道,“看这下颌,琨儿将来必定是个有福气的,靖王殿下当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呢。”
她侧坐在皇帝身侧,欲要伸手将佑琨抱过来;沈斯煜却伸手阻挡道:“这孩子不老实,别弄脏了夫人的衣服。”一壁已轻巧却不容分说地将孩子抱回自己胳臂。佑琨趴在父亲怀里咕咕地笑了两声,开始吮自己的手指。皇帝不快道:“怎么这么生分?连看看都不行?”
“父亲多虑了。”低头将孩子的手从嘴里拽出来,沈斯煜淡淡地回答,“这孩子有些痴处,不是血亲便不愿意亲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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