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胡思乱想的当儿,怀里的泽远忽然大哭起来,蹬着腿向急救室门口挣扎:“妈妈!妈妈——”
孩子哭得小脸发白,见小舅舅紧抱着自己不松开,便发狠在他肩上咬了一口。这一下刚好牵扯到沈斯晔的新伤,他低低抽了口凉气,额上霎时沁出一层冷汗。别人还不甚在意,太后已微微不忍地别开脸,沉声道:“阿晔,把小远抱过来。”
泽远对外曾祖母既信任又畏惧,一时间倒不敢再哭闹。太后把他揽在怀里,极轻柔地抚着孩子的背。泽远慢慢安静下来,泪眼朦胧地看向太后:“太婆,妈妈会死么?”
“胡说。”太后抬头示意,侍从忙奉上细软的纸巾。她细细的擦拭着泽远的脸,放柔了语气道,“妈妈一会就好了,好孩子,别怕。”
泽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依偎在太后怀里。沈斯晔默立在旁边,抿紧了唇角。
这一幕,与他所经历的十八年前如烟旧事竟是如此相似。
皇帝满面焦灼的坐在一侧,面上担忧绝非作伪。华音是他颇为疼爱的长女,他一则念着杨皇后的结发之情,二则怜她远嫁海外长年不归,这时候嘴角也起了一串燎泡。谢皇后坐在他对面,偶尔与他目光相触,看见她清冷无波的颜色,皇帝只得将眼神移开。
姚宝如怯生生地站在一边,俏丽的脸上泪痕狼籍,见无人注意,便也不哭了。偶尔看一眼手术室门口,再看看这些平常高不可攀的人个个一脸焦急,看见父亲的满面担忧,少女眼底便浮现出一丝复杂情绪,只能悄悄将目光移开。
这一幕却是全都落在了太后眼里。她冷冷地看了一眼尚不自知的姚宝如,转头问沈斯晔:“去问问廖医生,到底情形如何?若是——”
她一语未竟,恰在此时,急救室的门从里侧被推开。医生被口罩掩住大半张脸的脸上仍能看出疲惫,欠身说:“陛下,公主已无大碍了。”
听得一向信任的皇室首席医生如此禀报,太后长舒了口气,一时倒顾不得别的,拈着念珠直念阿弥陀佛;众人均暗自宽心,祁令怡却有些不安。同样出身于勾心斗角的大家庭,她深知其间的曲折奥妙,踌躇片刻终于轻声问:“孩子的状况……怎样了?”
她感到丈夫扶在自己腰间的手一紧,不免微微苦笑。
没有立即得到肯定抑或是其它回答,太后正默诵的佛号戛然而止。她扶着侍从方能站稳,不可置信地厉声追问:“孩子呢?”
素日冷淡的眉宇间亦露出不忍,首席医生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深深弯下腰去。
“下官无能。”
华音躺在雪白的被单里,秀美的脸颊没有丝毫血色,仿佛是墨汁被稀释到最淡之后一笔画出的影子。她静静地闭着眼,若非还有呼吸,竟似另一种不祥的念头。医生低声解释是麻醉效果还没过去,要到晚上才好。
皇帝站在床边,几乎是颤巍巍地伸手抚上女儿的额头,满面痛悔。太后轻轻抚着孙女沉睡的脸,良久不语。只有站得最近的沈斯晔才看得见,祖母双唇紧绷,为披肩覆盖的肩膀亦在极轻微的颤抖。孙女小产的消息没有击垮她,却仿佛夺去了她对新生命那一丝热望。
因为华音需要休息,铁面无私的医生很快把诸人都赶了出去。皇帝与母亲对视一眼,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的痛心。相对无言了片刻,皇帝闭了闭眼睛。
“母后,请随我去一次宗庙。”
他已是知天命之年,年少时的荒唐都是过去,这座宫廷几乎没有给他留下美好的回忆。在一年之内,经历了长子离家、次子遇刺、女儿小产之后,他原本的刚愎自用已软化了不少,鬓边白发也多了许多。念及此,皇帝心内暗定,叫过自己的秘书低声嘱咐几句。片刻后,裹得严严实实的佑琨已被抱进门槛。佑琨看见爸爸,就咯咯笑着扭动着身子要找他抱。
沈斯煜眉棱一跳,刚要去接过襁褓,皇帝却唤他过去。细细看了长子片刻,皇帝叹息道:“在忻都这一年,实在是委屈了你。”
“无碍。”沈斯煜淡淡说道,“我很喜欢在榄城的工作,父亲过虑了。”
皇帝闻言却叹了口气:“还是不肯回帝都生活?”见儿子有反驳的意思,他倦怠地摆手道:“罢了,由你便是。带着你媳妇和孩子,去给祖宗牌位磕个头罢。靖王妃和世子的封号,我会在年后的上院开幕上提出来。”
言罢他不待惊愕的长子有所反应,扬声道:“斯晔,你过来。”
沈斯晔轻轻咳嗽一声,越众而出,礼数周全地欠身道:“父亲。”
皇帝一瞥秘书,秘书立即奉上一个紫檀描金套匣。
那个盒子颇沉,皇帝接过来放在膝上,深深看了沈斯晔一眼:“祖宗在上,倒也不算轻率。”他伸出右手,在空中轻轻一按。“去跪在太祖神位前,朕有话说。”
沈斯晔的心脏砰然一跳。避开了众人各异目光,他默不作声地走向宗庙正中的太祖神位。先深深一躬,方退后一步笔直地跪下。皇帝站在他身前一步的地方,一句废话都无,淡淡说道:“这盒子里是朕的玉玺,自今日起,一应内外事务均由你全权处理,不必再来问我的意见了。”
沈斯晔暗暗一惊,立即以自己尚未毕业为由坚辞。皇帝沉吟一时,摇头道:“朕且候你半年也没什么;虽是如此,名分要定。皇储封号加摄政二字,你有意见否?”
“……儿臣遵旨。”沈斯晔轻微地闭了下眼,已俯身拜下去。权力交接本不该如此儿戏仓促,但自太后以下,众人均是静静看着,无人异议。
从这一天开始,沈斯晔人生里最壮丽的帷幕徐徐拉开,他身边大部分人的命运因此而变化。后世的传记作者们曾试图找出湮灭在尘埃里的野史,想得知背后的真相,然而他们看见的,不过是冠冕堂皇的一句记录。
——那些人的风采,用一支笔无论如何也描画不出。
65异地恋之缺点所在
锦书从阿姆斯特丹机场出来,转火车到海牙已经是二十九号傍晚,在雪中颇费了一番周折才平安到家。可想而知,又挨了母亲一顿教训。
因为几个月前她在忻都遇险,父亲急火攻心之下犯了心脏病。何夫人一边要牵肠挂肚担心女儿,一边要照顾住进医院的丈夫,还要叮嘱儿子对怀孕的媳妇瞒住消息,那四五天熬煎的人都瘦了几圈;此时见锦书居然还胖了点、脸颊上见肉了,当真是恨得牙痒又打骂不得,狠狠在女儿额上戳了几指头才算了事。如今女儿平安归来,媳妇怀孕五个月身体眼见的变好,也消去了何夫人对于儿子要陪媳妇不能回家过年的一丝遗憾。无论如何,也算是半个团圆节。
锦书还没调好时差,黑白不分睡了一天一夜;到生日那天早上,才被父母一起笑眯眯叫醒,送她一头巨大的泰迪熊。何家爸妈总是把锦书当成要小心宝贝的小女孩儿,对儿子倒从来不溺爱。父亲出去摆餐桌,母亲便坐在床边给睡眼惺忪的女儿梳辫子。
“都二十五岁了啊,是大姑娘了……”长发分成三股,一股压一股绑成松松的麻花辫;何夫人梳理着女儿柔软的头发,有点为人之母特有的伤感。“小时候的模样还在眼前,再过几年等你也嫁了人,谁回来陪爸爸妈妈过年呢……”
锦书就笑嘻嘻黏上母亲:“我不嫁人一直陪着你们不就好了”
“别乱动。”何夫人一声令下,锦书立即乖乖顿住。“那怎么行?到时候就由不得你自己。”她叹了口气,“当年我嫁给你爸时也差不多,办完登记就出国,跟逃难也没什么区别……这是什么?”她发现了锦书的红宝石项链。
锦书心里暗暗叫苦,她完全把这件事忘的一干二净,一时措手不及。她从来没有什么戴首饰的习惯,这一点母亲是知道的;说是男朋友……或者异性朋友的礼物万万不行,说是同性朋友——就更不行了!心念一转,只好避重就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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