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中,李君屹将将要睡着的时候,一桶腥臭的冷水便泼了进来,且十分精准地泼在了他的身上。
这是今天晚上的第三桶冷水,白日里也泼了两次,初时还解释是冲洗牢房中的污秽之物,不小心泼到了他的身上,后来索性不解释了,泼完便提着桶走了。
前几日他刚入诏狱的时候,狱卒们知晓他的身份,待他还是客气的,今日却忽然转了性子,故意为难起他来。
李君屹猜想,许是有人在背后唆使,叫他们故意这样做的。
这便是他抗旨的代价,李君屹自说出抗旨的话时便已料想到了。
狱中本就阴凉潮湿,李君屹被凉水泼得整日衣衫未干,整夜未睡,晨曦之时便发起烧来,额头滚烫,可身上却寒冷不已。
他昏昏沉沉地躺在濡湿的稻草上,身上盖着的被褥亦是浸满了水,如同一块寒冰压在身上,他已没了力气推开……
“夫君,你冷不冷?”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李君屹强撑着睁开眼睛,眼前似有氤氲的水汽,叫他只能模糊看到身旁有一个女子,面容朦胧看不清楚。
他似乎知道她是谁,于是呢喃着叫出了她的名字:“清月……”
眼前水汽散去,沈清月的面容逐渐清晰了起来。
李君屹这才察觉,自己并不在诏狱中,而在一处茅草屋内。
屋外雷霆大作,大雨倾盆,屋内潮湿寒凉,四处漏雨。
李君屹恍恍惚惚记起,他因为不肯接受荫补做官一事而与父亲闹了矛盾,父亲不理解他为何放着稳妥的做官机会不要,执意要冒险参加科考,若是考上了倒还好,若是考不上,岂不是叫旁人笑话?
李君屹在府中不得清净,便干脆搬了出来,在京郊租了一处小宅,茅草房屋,院墙低矮,却依山傍水,怡然僻静。
父亲为了逼他回府,断了他的供给,连下人都叫了回去。他不会做饭洗衣,混混沌沌过了几日,直至沈清月扣响了他的小门,拎着两个包袱……
原以为沈清月是来劝说他回府的,可没想到那两个包袱里装的换洗的衣衫,一个是他的,一个是她的。
“你要住在这里?”李君屹问她。
她言笑吟道:“夫唱妇随,夫君在哪,我就在哪儿。”
“父亲和母亲知道吗?”
“父亲不知道,母亲知道,她担心你在这里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所以才默许我过来的。”
李君屹看着她清瘦娇柔的身子与这格格不入:“你又何必跟来受苦?”
她温柔而恬静道:“夫君觉得不苦,我就不苦。”
如此一天,两天,三天……
她竟真的陪他住了下来,虽三餐简陋,无人伺候,她却从未抱怨过一句。
他读书读累的时候,便会通过小小的窗子看向院里,看她在院子里忙碌,心中便会放松许多。
日子虽是有条不紊,但偶尔也有叫人慌乱的时候。比如上午还晴朗的天气,下午骤起狂风,刮来大雨,她外出买菜未归,李君屹只好拿了伞出门寻她。
她在一棵大树下躲雨,身上被雨水浇得透彻,一张小脸冷得发白,却在看到他时先关心起他来:“夫君怎的出来了?着凉了怎么办?”
“无碍。”他将人揽到伞下,带她回家。
油纸伞不够大,她便一直将伞往他那边推:“我已经淋湿了,不怕再多淋一会儿。夫君科考在即,莫要淋雨生病……”
她不舍得他淋雨,他又怎么忍心叫她一个女人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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