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实在他隔壁两个班上课,穿着搭配不着调,上身一件大红色棉质带帽运动衫,两肩到袖口各一道金色竖条,款式挺俏皮;下身是条松垮的牛仔裤,亮紫边皮带,一抬手便会露出一截腰和内里鹅黄色羊毛衣的边儿。别看他青春无限的模样,偏偏要装出一派深沉的气质,对他们班的孩子们老气横秋地说:“我不点名,全靠你们自觉,发下去的教材是我的导师白教授编写的,就他所说,里面都是废话,你们不看也罢。关于准备工作和一些浮雕的基础问题,你们自己看书,会认字都看得懂,我就不多讲了。”
众学生:喂,那到底是要不要看书呢?
陈诚实举起手里的书晃晃:“这本书有点深奥,把简单的东西说的很复杂,其实浮雕是最容易的,比吃洋葱还轻松,不过比吃红萝卜难一点……”
众学生:喂……
陈诚实及时刹住话题,干咳一声道:“好了,你们自己琢磨吧,我带了两个班,还有一个班等着我去讲理论呢。”
杨小空经过他们班,站在门口旁听了一阵,冷汗直流:你这说的叫什么理论啊?有说等于没说。
陈诚实端庄地走出教室门,看到杨小空瞬间瘫了,扒住他央求:“看到你太好了,帮我到另一个班讲讲理论吧,讲理论实在太难了。”
杨小空表示深深的鄙视:“就你讲的那个水平,你以后还是照着课本念好了。”
陈诚实正色道:“我水平绝对比你高,上课前还特地备课了!你备了吗?”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便签:“瞧,我把备课内容全背下来了……咦,怎么漏说这么多话?”
杨小空抬脚要走:“是你的课,我才不管呢。”
“杨师弟……”陈诚实可怜巴巴地扯着他不放,“你不帮我上的话,我就自焚给你看!”
杨小空礼貌地说:“需要汽油的话,我们漆画室里有,请你自带可乐瓶来装。”
陈诚实大受打击:“你,你怎么这样?我和我导师告状去!”
“去吧。”杨小空一笑:“对了,你导师叫我转告你,年后这个美展的油画类截稿比雕塑类截稿早,你在下个礼拜结束之前必须上交。”
陈诚实颓了,悻悻道:“知道了……”
漆画类也较早截稿,柏为屿的作品照片早上交了,杨小空的作品做好大效果,还差一些修正细节和磨漆的活儿,柏为屿只差没拿根小皮鞭在后面抽打他。上午的课刚结束,柏为屿的电话就来了,咋咋呼呼地嚷:“杨小空,你的画还要不要交?”
“要……”杨小空没底气,嗫嚅道:“可是下午收藏协会那儿还要开会。”
“开你的头!”柏为屿破口痛骂:“等曹老回来见你错过这次的展,怪我没督促你,又打我怎么办?”
杨小空说:“那你就挨几棍吧,反正你皮实,经打。”
柏为屿咆哮:“杨小空,你有没有良心?几层漆都是老子帮你磨的,当个破会长了不起啊?”
“好好好,你别喊了。”杨小空捂住耳朵苦笑,安抚道:“不会错过的,我忙完就过去,你先帮我在亮部撒点铝箔屑。”
“我干脆全做完贴上我的名字上交好了!”柏为屿愤愤地掐了通话。
收藏协会举办的年初工作报告会,杨小空面对一位位比自己年长许多的前辈比较拘谨,拜个晚年,按魏南河的教导示意性地说几句场面上的话,接着把说话权让给副会长和理事长。这不是一个公开的会议,各理事和会员们联络联络感情,喝喝下午茶,闲扯一通,说说东家买到件假货西家捡到个大漏,气氛轻松,杨小空则没那么自在——他原本就不像柏为屿那么自来熟,又没有同龄人说话,说白了,收藏协会里都是中老年人,他插不上话题,加之魏南河没有来,杜佑山坐在他的右侧,虽然没怎么说话,但也足以让他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熬到散会,杨小空如释重负地松口气,和各位长辈握握手便告辞了。
刚出了博物院,正往停车场走,背后传来杜佑山的声音:“杨会长,请稍等。”
杨小空一僵,转身露出一个谦恭的笑容:“杜老板,你有什么事吗?”
杜佑山领着一位老头儿,介绍道:“杨会长,这位张先生,是十多年的老藏友了。”
杨小空礼貌地伸出右手,“张先生,你好。”
老头儿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握住他的手有力地摇撼几下,嗓门洪亮:“杨会长真年轻啊!”
这只差点吃到嘴的小绵羊今非昔比了,如今杜佑山不敢造次,面上别提多和蔼了:“杨会长,张先生是杜氏的老顾客,几次求我引见引见你,可我看你很忙……”
杨小空客气道:“不会不会。”
“会的会的,真抱歉!杨会长,好几年前我见过魏老先生一面,他那叫一个厉害啊!听说您是他的嫡传弟子,像魏老一样开天眼啦,真让人羡慕啊,我特地来找您学习学习!”别看这位张先生年纪挺大,说话口气却像个遇到偶像的狂热粉丝,激动地掏出一张名片:“这这,我的名片。”
杨小空收下名片,窘迫地挠挠头:“那什么,张先生,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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