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姿被他吓了一跳,解释道:“我虽不是医生,但也许懂的比你要多些。”
“没有用了!治不好的,你还要问到几时?!”他猛地抬头,直视着她,“我不想听,也不想说!我的腿已经彻彻底底废掉了,就这样,明白吗?!”
她抿着唇,过了片刻才道:“萧凤羽,你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情绪?”
“不能。”凤羽似是有意与她作对,语带挑衅。
叶姿再度被激怒:“你这样对自己没一点好处,是想拿我当出气筒?之前你叫我姐姐的时候,并不是这样……”
“因为我现在知道,你根本不是姐姐!”他打断了她的话语,回答得斩钉截铁。
“……好,等今晚过去,我自动消失,这样你就不会再烦了。”她说罢,站起身抱着双臂走到了另外一边,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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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羽根本不想再看她一眼,便闭上双目。他早已浑身冰冷,徒有斗篷披着,却不能带来一丝暖意。先前剧痛的左肩已经趋于麻木,自肩头至手腕,连抬起都困难了。然而来自于双腿的刺痛却还未消散,这种深入骨髓的痛楚伴随了他十余年,如长着利齿的毒蛇般一直潜藏在他体内,只要寻到机会,便会狠狠噬下。
三千多个日日夜夜里,他记不清有多少次想要砍掉自己的双腿,以求最终的解脱。但是他连刀都找不到。
那间破旧的屋子里,除了木制桌椅以外,没有更多的物件。他们怕他自杀,收去了所有可能被他利用的器具。
废了双腿后,他再也无法离开房间,安静的时候,最多只能坐起,透过窗栏望着围墙上的枯草。荒僻的院子门前很少有人经过,偶尔会有钟磬乐曲自远处飘来,轻轻泠泠,如同捕捉不住的风。漫长的白昼过去后,便是更加寂静的夜,被疼痛缠绕,无休无止的夜。
没有受伤前,年幼的他就害怕黑夜,因为夜里风更大,吹得门窗作响,他会从睡梦里惊醒,坐起后却找不到任何人影。
他还未被送到朔方时,也时常是独自睡觉的。曾经半夜电闪雷鸣,他吓醒后见窗上黑影斑驳,以为是妖怪要来吃人,便抱着枕头赤着双足跑去找姐姐。
“砰砰砰”地砸着房门,房门一开,乳娘见他衣衫散乱,光着的脚丫上满是泥水,一把抓过他就要责备。姐姐却挽着长裙奔过来,手里还举着一支红烛。
“小弟,你怎么半夜跑来了?”她摸摸他湿漉漉的头发,惊愕问道。
他嗫嚅着不敢回话,目光停在自己黑乎乎的脚上。萧凤盈努起嘴,拧拧他的脸:“不会又是害怕了吧?”
她的手指温暖,即便是轻轻掐着他的脸,也不会让他感到不适。乳娘去替他打水擦身,凤盈伸出手,拉过还站在房门外不敢进来的他,带着他走进屋子。
外面依旧风急雨骤,昏暗中的那支红烛发出的微光,却让他安心。
姐姐的卧房比他的房间要大许多,桌上盒奁无数,床上锦绣重叠,恍如神仙所在。幼小的凤羽依稀还记得姐姐叫乳娘端来了热水,他被扒掉了湿透的衣衫,按到了木桶里。
姐姐笑得爽朗,拉下青色的帘幔将他围在中间。烛光摇曳,她的身影在帘幔外若隐若现,小小的凤羽羞红了脸,藏在水里不肯出来。
“小弟,怎么像女孩子一样,胆子要大啊!”隔着帘幔,姐姐笑着说,“以后我还要带你去草原骑马射箭呢!”
他扒着木桶探出小脑袋,朝着她的身影道:“我会勇敢的。”
“不要骗人!”她说着,将帘幔撩开一丝缝隙,探手摸摸他的脸,“咦,不再冷了,真好!”
她明眸如星,掌心温软如春。他抿着唇笑了,用同样的姿势摸摸她的脸。尽管他手上都是水,但姐姐却只是笑,并没有闪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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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马嘶惊破残梦。
萧凤羽蓦然睁眼,四周仍是无尽黑暗,寒风刮过身畔,屋内如同冰窟。他无力地挪了挪身子,手指却正拂到地面上突起的东西。
干枯的稻草下,似是有一个铜环,与地面的砖石紧紧相连。他一怔,此时外面又传来马嘶之声,对面墙角处的叶姿先是在地上摸索一阵,继而起身奔向门外。
“你要去哪里?”凤羽寒声道。
她本已跨出门口,堪堪停下脚步,冷冰冰地回道:“没听见马叫吗?我去看看,也许有人过来。”
“……”他欲言又止,眼见她已出了屋子,不禁将声音提高几分,“不要贸然行事!”
“别出来。”叶姿回过头望了他一眼,裹紧衣衫钻进了风中。沙地松软,她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看不到任何光亮与人影。但马儿的嘶鸣声仍若有若无,一时间让她迷失了方向。
她以长袖掩住口鼻艰难前行,终于,在不远处的沙丘后发现了马匹。
只是之前还在高声嘶鸣的马儿,此时已经跪在沙堆中,一边发出哀鸣,一边颤抖着想要站起。叶姿一惊,奔上前拉住它的缰绳,却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息。
伸手一摸,马匹颈侧皆是鲜血,正沿着缰绳不断往下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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