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启皇上,年羹尧趁朝廷用兵之际,虚冒军功,营私纳贿,为其属下谋取高官厚禄,而其下属则更是倚仗权势有恃无恐。”养心殿内,甄远道一一向皇帝陈述年羹尧的罪状,他如今虽还在都察院,但官位已升回正四品,正好可以帮着皇上弹劾想处置的人,“年羹尧未出籍的家奴魏之耀一向煊赫,其进京之时,竟致文官道旁作躬,武官道旁跪拜,而魏之耀乘轿而过,全然不理,足见其气势嚣张跋扈到何等地步。”
一旁的瓜尔佳鄂敏也开口说道:“皇上,年羹尧对我文武百官蛮横无理,他以军前效力、学习理事为名,扣押大量文武百官的子弟在他幕中,川北总兵王允吉退职后,年羹尧令其送一子在他军前效力。名为效力,实为人质,迫使文武百官依附自己……”
“好了。”皇上抬手制止了瓜尔佳鄂敏的话,沉吟半晌才开口说道,“兹事体大,今日先议到这儿。明日,让张廷玉,隆科多来见朕。你们跪安吧。”
连着几日,皇上都忙于朝政,未踏足后宫半步,但华妃晋封的旨意却先到了。
“好歹只是封了贵妃。”沈眉庄见过了太后,又来春禧殿同安陵容说话,虽不见有多高兴,但也没有太多忧愁,“为着有孕,她还以为自己能越级晋封皇贵妃,叫了好些人去她宫里一道听旨,苏公公宣完旨意后,她当即就问是否宣错了旨意,闹了好大的没脸。”
“大概是因为前些天她收到了内务府送去的皇贵妃的冠服吧,还以为自己是第二个董鄂氏。”安陵容抿唇轻笑,“人人都劝她,如今怀有皇嗣,不必急于一时,等到龙胎落地时再晋封皇贵妃才是名正言顺,她还盼着呢。”可惜,根本就没有什么孩子。
沈眉庄舒展了眉眼,微微笑了笑:“如今我听说,前朝关于年羹尧的弹劾是一天比一天多,她纵使晋封了华贵妃,也不见得有多高兴,整日在宫里不是训斥宫人就是请求面圣,慌得没个头绪。”
说完了华贵妃,沈眉庄又说起旁的事情:“今年不同往常,也不知是伤了什么阴鸷,开年就是时疫不说,眼看着天气热起来,宫外又闹起了旱灾,已经快有两个月没有下过一滴雨了,皇后娘娘说,预备这个月和皇上出宫祈福。”
“怪到今年没半点要去圆明园的消息。”安陵容点了点头,“太后这两日又病了,到时候宫里岂非华贵妃位分最高?这可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
沈眉庄听着她用猴子比喻华贵妃,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这话可千万别被人听去,要不然又是一通闹。”转而又敛下笑容,“上次我来看太后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唉,天热起来实在熬不住,六阿哥上个月连着病了两次,更何况是太后。”
安陵容却觉得并非都是天气的缘故,她记得太后称病的前一天,也就是端午那天,皇上去给太后请安,过后又到她这里来用晚膳,脸色瞧着不太好。
这母子俩,别是又吵架了吧?
午睡起身,安陵容又被莳萝拖着出去走走,拗不过她,只好趁着凉快的这个时候去碎玉轩找甄嬛说说话:“姐姐在看什么呢?”
甄嬛正看得专心,冷不丁地听见安陵容这么一声倒是吓了一跳:“怎么悄没声儿地就进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她放下书,对着安陵容招手,“快过来坐。今日怎么想到到我这儿来?”
“还不都是莳萝她们几个闹的,非要我出来走走,我不就三两日没出门,她们就急得跟什么似的。”安陵容嘟着嘴抱怨了两句,也不是真的要怪谁,眨眼就转移了注意力,“姐姐也在看《左传》?我前几日刚看完。”
甄嬛来了兴致,与她讨论了几句:“闲来无事翻翻,越看越觉得此书字字精妙,我正读到郑伯克段于鄢,虽是老生常谈,可是警世之言总有发人深省之处。姜夫人偏爱幼子叔段,欲取庄公而代之,庄公屡屡纵容,待到叔段引起公愤,才一举杀之。”
“这一段,倒是和当前之局很是契合。”安陵容轻笑着说道。
“此文有一句最传神有味,妹妹觉得是哪一句?”甄嬛抬眸,对她展眉一笑。
安陵容微微思忖,对甄嬛对视一眼,脱口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甄嬛点头轻笑:“说得可不就是年羹尧和华贵妃么?”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心里明镜一般。
“淳儿呢?”安陵容看了眼安静的东配殿,却是没瞧见人。
“今儿个一早,苏培盛来传旨,说皇上赐了淳儿‘贞’字做封号,她赶着谢恩去了,这会儿应该还在皇后娘娘那儿。”说起这个,甄嬛又皱起了眉头,“先前皇上同我说,过了端午就要晋封淳儿为贵人,今日下旨却只赐了封号,半句没提晋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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