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心然只能留在巡抚苏府。皇帝的喜好她自然熟知,看过厨子列出的菜单后,帮着增改了几道,都是皇帝从前在宫中常用的菜,又嘱咐苏夫人将茶换成雨前龙井。至于家具摆设方面,皇帝出门在外也并不讲究。
直至戌时,一切准备妥当,苏府上下皆整理衣冠立在门口严阵以待预备接驾。于心然趁此机会从后门溜了,跑了很长一段路,才在石桥边撑着栏杆喘气。整个洛阳城那么大,自己竟然险些与他见面,真真孽缘!
休整之后理了理鬓发衣裙才稳定心神。此时天已经渐暗,皇帝今日亲临的消息并未宣扬出去,城中也未宵禁,路过灯市时此处依旧如同往常那般热闹。白日的余热渐消,长街上两排灯笼已经亮起,街边卖着消暑的凉茶、冰酪,若换作平时她定要买上一碗,此时只想快快穿过人群往家去。
终于行至街尾,她轻摇手中的纨扇朝脸上扇风,身后人声鼎沸、热闹无边,可她的心思却无法不去想那人,此刻应该已经到了苏府。
“当心。”
于心正要往侧边小道走去,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低沉温和,她瞬时停下脚步回望过去,这句话并非是对着她说的。不远处的参天大树下有二三人书生正在乘凉交谈。而他们身侧立着五六个人。
皇帝就在其中,他一身玄色锦袍容姿出众、器宇轩昂,引得路过的几个少女频频侧目,而他眼神注视着身边一长相温婉的年轻妇人,伸手从那妇人怀中抱过稚儿,那妇人恭敬行礼之后便离开去了不远处的一家脂粉店。
那妇人长得。。。。。。像谢清。
将近两年的时光,宫里经历过新的选秀,他终究还是寻见了满意的女子,怀中的稚子圆润可爱,看着也差不多两岁不会说话的年纪。
她观望片刻,忽觉得胸闷气短。皇帝身边的其他人应该是侍卫,其中有一人已经注意到她的凝视,朝着这边望过来。于心然旋即转身屏住呼吸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回走,脚步慌乱不已,其实她完全可以继续走回家那条路,然而此刻脑子里已经乱作一团,只想重新钻入人群中将自己掩藏起来。
他有了新的女人,也有了皇子,而她也终究自由。
仓皇间拐进了热闹灯市中的小巷子,却没注意到迎面而来的男人,“当心、”幸而那人扶住了她,否则于心然就跌倒了。
“多谢、”她绕过那人要走。
“贵妃娘娘!”
她的手臂被险些撞上的人扯住了,抬眸去看,发现竟是王为意。他见了她也甚是意外,显然皇帝与他都不知晓她来了洛阳定居。
“皇上就在不远处,我带贵妃娘娘去见他、”王为意反应过来后兴奋地要拉着于心然往她方才来的方向走。
“我现在不是什么贵妃,也不想见他。”于心然骤然挣脱开来,低着头后退了几步,“你也别告诉他在此处见到我了。”
王为意只能缩回手,顿了顿,“我不说便是。你我也有两年未见,找个地方叙叙旧吧。方才来的路上有家清雅的茶楼。”
只要不见皇帝就成。
于心然跟着王为意去了茶楼。
原来两年间朝堂之上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王家和华家倒台之后,皇帝忙着重整局面,新开了恩科,又提拔了从前受这两家打压的能臣,朝堂上涌现许多新贵,王为意平顶叛军有功,回去没多久就被封为大将军。
“那淑妃之事呢?”起初谢清自行宫坠落的场景时常在她梦中出现,弄得她夜不能眠,至今年才渐渐好些。
“皇上对外只说淑妃病逝,葬礼之后就削了淑妃父亲的爵位,将其外派出京。后又将皇后从行宫接回,皇后的病情却一直未见好转,至今幽禁于月华殿。”
如她所料,华家倒台,谢家于皇帝也再无任何利用价值,怎么可能任其猖狂下去。
“皇上只在洛阳城里停留这一夜,明日一早便会折返回京。你真的不要见一见他?”
他都放她走了,还见什么,彼此本就没什么情意。
“皇上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定是惦记你。”
于心然勉强笑了笑,“怎么可能,你说他想谢清我倒更信些。”于心然拿起面前的茶杯饮了口。
“你还记得幽州那个热闹的灯市么?去年在幽州,皇上自寺庙祈福完毕回行宫,我本命车夫绕开那处。皇上却叫车夫停车,下车后独自走进灯市。”
她当然记得那个地方,幽州那个如同此处一样热闹至极的灯市,两边皆是卖小食的摊贩,自己还曾经在那迷路。
“我跟着皇上身后护驾,只当他会一路穿过灯市。然而他走到一半忽然在糖饼摊前驻足。你我都知道,皇上不喜食甜。你猜皇上做了件什么事?”
那个糖饼摊她也知道,摊主做的糖饼里加足了糖,甜腻非常,十分合她胃口。
“皇上竟然亲自买了一个糖饼。”
“买给谁吃?”这断然非他会做之事。于心然想到方才怀抱稚子站在皇帝身边的那名女子。
“我远远跟着,看到皇上买了糖饼,等到街尾之时,那糖饼却不知所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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