邋遢婆不后悔自己年轻时的爱情历程。然而,令她感到惴惴不安的是她把自己的亲身骨肉抛弃,那条幼小的生命是无辜的,又是可怜的。邋遢婆为之常常自责着。
狄小毛见宿舍里一片寂静,他先打破了沉默,他说:“邋遢婆的爱情故事很动人,但是,我更为邋遢婆的坦诚而感动。一个人能大胆地解剖自己是伟大的。所以我很喜欢卢梭的。你不是吗靓靓小姐!”
罗姐默不作声,她用那种尖锐的目光审视着邋遢婆,双唇颤动着。好像有什么千言万语要破口而出,又因什么的阻力而无法畅通。灯光下,罗姐的脸色由红变白,又从白变红。她已经无法平静下来,她万万没有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衣衫槛褴褛的邋遢婆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罗姐心中翻滚起了感情的波浪、十几年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使她无法平静心情,无法掩饰自己的真实感情。她多少次想寻找到这个没良心的母亲后,一手杀死她。现在她已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罗姐对已届暮年的邋遢婆,她可以轻易地结束她的生命。
可是,罗姐却滋生起一种异样的心情,软化了她的意志,她几乎用颤抖的语句说:“邋遢婆,你也太狠心了,婴儿刚出生,你怎么忍心把她扔着呢这是天地不容的缺德事啊!”很明显,罗姐的话语中充满着愤怒和痛恨。
“是啊!我是一个天地不容的人,所以,我的半后生过着不是人的生活,这也许就是对我的惩罚。”邋遢婆惨淡地说着。
“你是过着哪样的生活你知道你女儿的下落吗她又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罗姐厉声地质问着。
邋遢婆见罗姐的话语有些逼人,不禁迟疑一下,她看着狄小毛一眼。有些求助似地想让狄小毛替自己讲述在裤裆村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狄小毛有些莫名其妙起来,他不知道靓靓为什么这样动怒起来,好像她与邋遢婆有什么恩怨。于是他带点解释的口气说:“邋遢婆的生活在裤裆村是众所周知。她身上穿的是别人扔掉的衣服,她嘴里吃的是别人不要的食物,她常常到粪坑里捡死鸡死兔死鸭充饥……”
罗姐冷笑一声,好像并不同情邋遢婆,她说:“粗饭淡菜就可以了,何必要去吃死鸡死鸭死兔呢那是嘴馋。”
邋遢婆的心好像被刺了一下,一种刻骨的痛楚,几乎使她晕厥。她不知道这位陌生的姑娘是何等人物,她对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每句话都太刺耳,好像她来裤裆村是上帝派来惩罚他的。邋遢婆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对狄小毛说:“狄老师,时间不早了,我不该打扰你们,该告辞了。”邋遢婆以为自己唐突而来,影响了他们的好事,所以这个陌生的姑娘一直讽刺自己。
狄小毛点点头说:“时间不早了,那我就不送了。”
邋遢婆走出狄小毛的宿舍,向罗姐点头致意,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罗姐没有回答她,一直用那种带恨的眼睛审视着邋遢婆,这时,狄小毛见状替她回答:“她叫靓靓。”
“那么动听的名字呵!可是,讲话可不动听。”邋遢婆说完直向学校门口走去。
狄小毛问罗姐:“你怎么了好像对邋遢婆有成见”罗姐没有回答狄小毛的话,她想了想对狄小毛说:“狄老师,你等着,我要去找邋遢婆。”罗姐说后也冲出学校的大门。
裤裆村小巷里响起了几声狗叫声,罗姐怕狗。她小时被狗咬了一次。因此她一听狗叫就心凉胆战。特别是晚上,但是她也学了一招,在临近狗的时候,突然一蹲,狗就会害怕跑得无影无踪了。
邋遢婆是住在一间破旧不堪的小房里,她屋里没有电灯,罗姐在月光下能清楚地看到她推开门进屋,随后亮起一盏晦暗的油灯。罗姐一步一步向前移动着脚步,狗声一声比一声大起来,一条大狗向她扑来,罗姐突然一蹲,机灵的狗马上撒腿就跑。狗以为罗姐拾石头打它。
罗姐得意在笑了起来,她幽灵般地站立在邋遢婆的门口,轻轻地唤了一声:“邋遢婆。”
邋遢婆心跳了一下,心中起了疙瘩,她来干什么这是什么女子邋遢婆不解地问:“是你”
“是我,我找你找得好苦啊!”罗姐说。
邋遢婆见语气有些不对,一种不祥的预兆不断地敲打着她的心,好像要生什么。她说:“你进来吧!”
罗姐走进了屋,测览了一下房间,一阵心酸使她眼眶盈出了泪珠,她问:“你一直都住着这样的房子!”
“对啊!”邋遢婆说。
“那活得还有什么意义”罗姐问。
“你这是什么话你是谁邋遢婆一下子脸阴了下来。她实在忍不住罗姐的热嘲冷讽。
“我的意思你还不懂我是来复仇的!”罗姐说。
邋遢婆这才认真地看着罗姐,嘴里不断地念:“靓儿靓儿”
“你别说了,我就是二十多年前被你抛弃的那个女婴。”罗姐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感情,她无法再这样与邋遢婆周旋下去,她要邋遢婆明白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女婴现在已经来到她的身边,看她怎么样
邋遢婆拿起桌面上的油灯走近罗姐,用颤抖的手抚着罗姐的肩膀,问:“闺女,你的话是真的吗真是天上掉下一个女儿,如果是真的,我可以瞑目了。”
罗姐推了一下邋遢婆,恨声地说:“我不是你的女儿,也不会承认你为母亲,因为你不配。”
“是的,是我不配做你的母亲,我无颜面对你,我害你好惨。然而,只要你还活着,我就高兴,你现在可以用你任何一个方法来结束我的生命。我在下一辈子再来疼爱你。”
邋遢婆证实靓靓是自己的女儿后,知道了她来的目的,她见自己的女儿这么大了,又这么漂亮,心里又是高兴又是辛酸,高兴的是自己终于遂了平生心愿获得一种安慰。辛酸的是自己没有尽到母亲的职责,使女儿历尽艰难。现在她什么也不考虑了。她想死在女儿的手一下,只要她下得了手。邋遢婆说:“你说得对,我这样活着,不如死了好。”
罗姐想不到邋遢婆这么干脆,她眼睁睁地看着她,却有一点同情,她借着月亮的光,看看邋遢婆满脸沧桑,一种复杂的感情又爬了她的心头。忽然,邋遢婆拿起一把菜刀,递给罗姐说:“女儿,你就用这把刀来结束我的生命,我只有一个请求,在你动手的时候,请你叫我一声母亲。”
罗姐见状,退怯了、缩手了,是呀!她怎能向自己的亲生母亲报恨。邋遢婆见女儿久不动手,她扬起菜刀说:“那我就自己来。”她说着,把菜刀砍在自己的脖子上,鲜血一下子喷涌丽出。
罗姐大声地哭叫着:“妈妈……”失魂地扑向邋遢婆。
狄小毛站在宿舍的当中,他没有上床入寝,双目痴凝地注视着窗外那轮乳白色的月亮,心里想着:“靓靓去邋遢婆那里做什么她们之间有什么关系,靓靓到底是什么人,她对邋遢婆好像有什么成见”狄小毛百思不得其解,一种悬念索绕着他的脑际,不知是好奇心的驱使还是责任的鞭策,他情不自禁地走出宿舍,迎着月光向遣遢婆走去。
罗姐扑在邋遢婆身上哭成一个泪人。邋遢婆动荡几下。抽搐着身子就停止了呼吸。罗姐惨叫着“妈妈、妈妈”她的声音划破了宁静的裤裆村。
狄小毛也被靓靓的声音惊怯了,他站在邋遢婆的门前,屋内没有灯光,他借着昏暗的月色,朦膝胧胧地看到邋遢婆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而靓靓伏在邋遢婆身上哭着。他一时不明白原因。见靓靓叫道遏婆为妈妈,更让狄小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轻轻地叫着:“靓靓小姐,生了什么事湖遏婆怎么她是你的母亲”
罗姐没有回答狄小毛的向话,只顾哭着,他呆呆地望着狄小毛说:“她死了。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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