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洋同志的劳动姿态与思考谋划姿态
章洋与尼牙孜一拍即合
政治姿态??咱们人太重视姿态喽
早上,他们去参加劳动。萨坎特和何顺去水渠工地,章洋和玛依娜尔去马厩积肥。参加劳动只是手段,目的在于:培养和发现“根子”,准备串联。用扎根串联的方法来揭露和搜集“四不清”的材料,建立“四清”的骨干队伍。这大约是继承了发动农民运动、搞减租反霸、搞土改、发展秘密党员、发展红军的对敌斗争的路子。在掌握了政权以后,继续采取秘密工作、半地下工作的方法,这很不一般,也造成了一些逻辑上与方法上的尴尬。
到马厩干活的大都是妇女。少数几个男人扛着砍土镘来了,他们的任务是刨挖地上的被压实了的厚厚的马粪,装到抬把子上,再由妇女两个人一组用抬把子把粪抬出去,堆到路边,掺上土准备发酵。
新疆,特别是伊犁,畜力是很雄厚的。以这个生产队来说,就有三十匹耕马,二十多条耕牛。毛驴是社员私养,只作为代步用的生活资料而不用来生产,只是近年才有一些社员受关内来的汉族农民的影响,开始用驴套车。骡子更是绝无仅有,因为按照穆斯林的风习,认为马是干净的合格的而驴是不洁的违规的,他们对马驴交配是反感的。与驴交配过的马是不能食用的。现在,这个马厩里有两个骡驹,这是伊力哈穆担任队长以后的一个勇敢的试验。即使没有驴、骡吧,耕马耕牛,加上种畜、母畜、幼畜,这里还是马欢牛叫,热闹盛大。
章洋来到马厩这边,看到了停置着不少休闲的或者待修的胶轮车、四轮车、高轮车的停车场,举目四望,心情很好,两厢是两排长长的饲养室,迎面是一个巨大的饲养棚,夏天,牲畜在这个三面有墙,有屋顶而一面空着的棚子里饲养,而目前,棚下堆放着的是玉米秸,麦尾子,装在麻袋里的玉米粒、麸糠和饲用的粗盐,至于棚顶上,堆得比棚顶本身的高度还要高的是山一样的干苜蓿,从下面仰望,苜蓿似叫人觉得只要走到这个“蓿蓿山”上面就可以伸手够到云彩。
章洋很欣赏这个马厩的规模和气派,光那一堆架高起来的苜蓿就值得摄影留念。探亲回关内时,真应该带上这样的照片去吹吹牛,当然,它的意义不在于苜蓿堆得又多又高,将使关内的同志叹为观止;而在于它说明了这个生产队的经济实力。而现在,这个实力雄厚的生产队的命运掌握在他章洋的手里了,他一定要做好工作,为民除害,解民倒悬,要使生产队的历史开始新的篇章。这是他的重任,也是他的自豪,当工作把他这样一个瘦瘦的、其貌不扬的人和一个有人有车有马有地有粮有草的生产队联系在一起的时候,他迈的每一步都增加了分量。
社员们,特别是女社员们纷纷走过来向他问好,叽叽喳喳,又说又笑,空气十分活跃,女社员们一个个身体健康、营养充足,红光满面。她们一般下身穿着一条紫红色的绒裤,脚上穿着牛皮长靴,靴子上还穿着橡胶制的套鞋,以减轻冬季的雪污对靴子的损害。而绒裤和长靴外面,又套上一个花的或色彩明艳的连衣裙,连衣裙的上身外面,穿着棉衣,棉衣是用缝纫机和棉线轧了一竖道又一竖道的,形状比较紧凑和适合妇女的美好的身材,而不显得臃肿。这样的棉衣我们在苏联影片中常常见到。她们的头上围着五颜六色的头巾或大披肩,系头巾、披肩的方法多种多样,千姿百态。她们的身上大多散发着柴烟和酪奶的气味,因为,她们在各自的家里打交道最多的往往就是锅灶和牛乳。现在,这些女社员们都十分尊敬地看着章洋,那么多双明亮而热情的眼睛在喜悦地、讨好地、好奇地注视着他,这使他感到满足而又有趣,他决心在今天的劳动中身先社员,带头干出个样子来。
玛依娜尔一到马厩,就和吐尔逊贝薇拿起了一个抬把子,两个姑娘谈笑风生、行走如飞。有时还你一声我一嗓,你应我和地唱着歌。吐尔逊贝薇看到章洋弯着腰装抬把子的那副笨拙的样子,便站在他旁边叫道:“同志,腰不要弯那么多……”她把章洋的砍土镘拿了过来,做了示范;前手要活一些,后手要拽着点,腰直着点,使砍土镘的钢片下土以后大体保持与地面相平,这样,轻轻一提,才能最大限度地挖起马粪,轻巧地一甩,满满的一砍土镘马粪抛到了抬把子上。而章洋呢,却是一副拼命的架势,腰弯得与地面平行,像抡洋镐一样地用力抡着砍土镘,猛力砍下去,却装不上粪来。见是一个年轻姑娘在指点他,章洋觉得有些窘,他背过身去,不看吐尔逊贝薇,但按照吐尔逊贝薇的示范略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果然效果大有不同,他用的力少了,出活儿却多了。于是,他又想在多装、装满上起点带头作用。每个抬把子放在他脚下,本来已经装得差不多了,但是他不让抬的人走,他要去踩上两脚,再往高里装,直到装不下了,撂上一砍土镘粪,簌簌掉下半砍土镘才罢休。他气喘吁吁地干着,自以为装得多、干得好,挽回了刚才那个笨样子所失去的面子,其实,这样一来,就过分延长了装粪的时间,使抬抬把子的妇女窝了工,前边一个抬把子没装完,后边两个抬把子、四个女社员又来了,她们只好排队等候,而下一次人家干脆不再到他跟前来,另找别的男社员给装粪去了。
章洋开始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更可怕的是积压了多半年的已经变得死硬的马粪尿中产生的刺鼻刺目刺脸的瓦斯——毒气。如果是说臭,吃草的马的粪便远远谈不上臭,如果说是臊,你也可能回想一大泡铺满泡沫的马尿未必有多么臊,问题在于时间,不算臭的马粪与不算臊的马尿,还有不知道什么外加的东西,经过反复地压实与再实压,反复地发酵与再变质,它似乎形成了一种氤氲,形成了一种刺激,形成了一种带着潮气、酸气、热气、综合了粪便、酵母、莫名其妙的亚毒药、尘土、烟雾、化学武器的反人类的力量。章洋已经完全陷入了窒息。他奇怪的不是农民们的劳动膂力与吃苦耐劳,他奇异的是为什么农村人的嗅觉神经与呼吸道这样地经得住死呛生毁。
他假装解手离开了一下马厩,总算喘了两口气。后来就轻松多了,再不见两三个抬把子积压在他的脚下。渐渐地,他发觉了是怎么回事,他认为是妇女们嫌他装得多,抬起来怕费力才离开了他,于是他大声喊叫:
“来!到我这儿来!加油啊!不要怕我装得多啊!”
大多数社员没有搭理他,他们在专心地干各自的工作,有一些社员不解地向他转过了头来,对他的喊叫莫名其妙,有一个原来在他这里装粪的懂汉语的女社员回转了来,同时用维语回答他道:“不是你装得多,是你装得慢慢儿的。”她的话使几个人笑出了声。章洋问玛依娜尔:“她说什么?”玛依娜尔也笑了,她说:“没说什么……怕你太累了。”章洋更加起劲地、头也不抬地干着,随着呼吸的加紧,吸进去的陈年的马粪尿的味道越来越浓,杀眼睛,呛鼻子,章洋手开始哆嗦起来,腰抻得酸,腿好像也站不稳了。
正在难以支撑的时候,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两团马粪,把他装呀装呀总是装不齐的抬把子装满了。又一个抬把子来了,又有几团马粪飞了过来,很快又满了,其实章洋装了还不到一半,全靠“天”外飞来的支援。这样接连三个抬把子装满抬走了,章洋直起身来,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长出了一口气,然后,他感激地用眼睛去寻找那个支援了他的人。
那个人也正笑眯眯地看着他。那个人个子不高,相当胖,头上戴着一顶紫红色的小花帽,由于年久、肮脏,帽子已经变成了黑褐色,而且似乎可以拧出油来。圆圆的头,圆圆的脸,细细的两只眼睛有些红肿,眼皮略略外翻,他的脖子很短,也可以说是没有脖子,他的头和上身的连接用几何学的术语来说似乎是一个小圆和一个椭圆的相切。他的旧棉衣没有剩下一个扣子,也没有用绳、带系起,他就是这样穿着棉衣,敞着怀,一边下摆长,一边下摆短。他的棉裤非常肥大,臀部撕了一道很长的口子,用粗粗的针脚缝连在一起,裤脚塞到两只打了补丁的半高腰胶鞋里。这两只胶鞋似乎也并不是“原配”的一双,一只是带后跟的,而另一只是平底。但是,比这些外形和衣着上的特点都突出得多的,给人的印象要强烈得多的却是他的笑容,他那样努力地、坚持无懈地笑着,他的笑容遍布了他的五官和全身,即使动物会笑,那么,猫儿见到了老鼠或者雄鸡见了母鸡也不会笑得这样好、这样感人。这是一种发射性的和富有黏附力的笑,他的头脸微微前探,似乎要把笑容发射出去,用笑容去拥抱对方,用笑容把自己黏附在对方身上。
就这样,章洋认识了尼牙孜。
休息的时候,章洋与尼牙孜合坐在一个翻放着的抬把子上。“您住在哪儿?”尼牙孜问:“在阿卜都热合曼家。”章洋答。尼牙孜叹了一口气,哼了一声。他的反应立即引起了章洋的注意,他问:“阿卜都热合曼这个人怎么样?”“这个人嘛……”尼牙孜眯起了红红的眼睛,思忖着,“说嘛,不要有什么顾虑……”章洋鼓励着。“他是我们队的二队长喽。”“什么二队长?”“他是队长的一条腿。”“什么一条腿?”“他的脑袋,”尼牙孜伸出了两个手指,“他的女儿……”他又用手指一指烟气腾腾的西方。“什么?”章洋的眼睛睁大了,有几个社员走了过来,尼牙孜长叹一声,悄悄地离去了。
有文章!章洋心慌意乱,活儿都干不下去了,他急不可待地盼着下工,盼着与尼牙孜推心置腹地一谈。尼牙孜的吞吞吐吐,尼牙孜的烂眼边,尼牙孜的好像从油锅里捞出来的花帽,尼牙孜的笑容,加上尼牙孜的话里透露出来的极重大、极深邃的消息,使章洋一见倾心,爱慕备至!
总算到了中午,章洋饭也顾不得吃,就带上玛依娜尔去拜访尼牙孜。为了弄清秘密,深谈,不带翻译当然不行。走在路上,玛依娜尔说:“听说,尼牙孜是个二流子呢。”“谁说的?”章洋问。“姑娘们说的。”玛依娜尔答。“哪个姑娘说的?”又问。“吐尔逊贝薇。”“哪个吐尔逊贝薇?”“和我一起抬抬把子的。”“她们家是干什么的?”“她是热依穆副队长的女儿。”原来如此!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abxsw.net dingdianshu.com bxwx9.net
kenshu.tw pashuba.com quanshu.la
tlxsw.cc qudushu.net zaidudu.org
duyidu.org baquge.cc kenshuge.cc
qushumi.com xepzw.com 3dllc.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