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引路蝶翅膀抖落着点点鳞粉,引着白寒露一众人朝黑水天牢深处走去。
天牢里的黑水是冥界忘川的源头取的,无论法力多么高深的神仙在黑水里泡个三日都会软得连手脚都抬不起来。越往深处走越暗,玄铁的狱门边爬满了紫色的水藤花,若不是能看到玄铁牢门里那些显眼的白色狱衫还以为是座空牢,静得令人发憷。
引路蝶引着他们顺着盘旋的石阶一直走到底层,这才扑扇着翅膀,晃眼没了影子。唯独这间铁牢没有守护兽。尽头处一人跪在黑水中,左右两臂牢牢地缚在墙上的铁环上,那头如水的长发一直飘到白寒露的脚边。白寒露又往前走几步,带起轻微的水花,那人微微抬头,一双乌泠泠的眼如同赤子般干净。他心头一窒,停住脚步,“你是幽昙?”
“没想到吾辈也有人来探监。”幽昙低低地笑了,柔弱地微微颤抖着,“非银,你还活着……太好了……”
柳非银本想看看这个大奸大恶之徒到底是个什么丑陋模样,搞得他那么凄惨,可看到他的脸又这样诚心诚意的一句,竟震得说不出话来。且不说他这一句意义不明的话,即使他真去烧杀抢掠,说不定也会有人为了让他展颜一笑而心甘情愿地送上脖子。
“本大爷已经失忆了,你莫想说些话糊弄过去。”柳非银几步走过去,扯着他的发迫使他抬头,“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烧了我的城,我那个混账老板又在哪里?”
幽昙吃痛地咬唇,澄澈的眼眸有水光打了个涟漪,糅合着脆弱与坚韧两种气质的脸,美得令人心悸。柳非银这才看到他长发掩着的琵琶骨上钉了两根寒意逼人的透骨钉,双腿已经泡得发黑溃烂。他手一颤,抓他头发的动作已变成了半抱起他的身子。
小狐狸目瞪口呆,扭头问自家主人:“公子,刚才那个人施展了我们狐族的媚术吗?我都提不起神来骂他了呀。”
白寒露摇了摇头,魅惑之术只能让人混混沌沌地想一亲芳泽,天然之美却令人心神荡漾又不敢亵渎。幽昙可是三界中公认的最美的上神,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清明还活着,人多半是在毗邻梧桐乡的白鹤仙洲,信与不信全凭你们。”
白寒露默念着咒语,几支花藤从黑水里蹿出来,红色的彼岸花冠织就成柔软的花毯将幽昙托起来离开黑水。幽昙盯着膝下的彼岸花,突然想起一个人,而一切也都是因为这个人而起,“这花刺眼得很,吾辈还以为它不会再开了。”
“即使你死了,这世上也还会有在月色下悄悄绽放的一夜昙花。”白寒露盘起长腿在花藤上坐下,一副打算促膝长谈的架势,“这里一时半会儿没有人叨扰,我们这一趟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你迟早也是要进浮屠塔的,不如满足下我等平凡人的好奇心。”
“我听非银说过,清明有个师兄是头狼妖,如何无耻猥琐丑陋不堪,这一见才知道,他不过是嫉妒。在天牢里这等气定神闲,是要拿吾辈的凄苦当日后的下酒菜吧?真是过分……”
小狐狸对柳非银怒目而视,柳非银无辜地摇扇子看天。
白寒露也知道柳非银必没少诋毁自己,连寄人篱下都那么嚣张的人,他也习惯了。
“下酒菜也是功德一件,就从你和花神长溪的恩怨说起如何?”
原本天界的花神幽昙打死了冥界的花神长溪,堕落入无垠地狱,成为魔神。
这个名字也好久没听人提起了,人走茶凉,生前的风头不过是吉光片羽。幽昙对着彼岸花出了一会儿神,才淡淡地笑,“陈芝麻烂谷子的,吾辈自己都觉得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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