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候古进了卧房,守在屋外的仆从各归各位后,莫迟矫健地翻上最近的厢房屋顶,踩着瓦片,不过几个纵身,就跃到了候古的寝室房顶。
他轻轻掀开脚下的瓦片,卧房内的景象一览无余地出现在他面前。
候古房中的装饰非常奢华,无论墙上的挂画还是博古架上的摆件,都带着浓浓的乌今风格。
候古丝毫没有意识到头顶有人在窥视,他刚走进房中,就脱掉了外套。
时值三月末,缙京春暖花开,天气逐渐回暖,对候古这样膘肥体壮的人来说,身上披的那件外套着实太厚了。
失去了衣物的束缚,候古三两步瘫坐到椅子上,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发出了一声长吁短叹。
从莫迟所在的角度看去,候古的脸正好是正面对着他的。
莫迟如刀的眼神从他额头一直扫视到下巴。
没错,就是他。
尽管当年清瘦的身材已不复存在,但莫迟再一次确认,候古就是当年出使焉弥的乌今使者之一。
那个瞬间,记忆中所有血腥的过往都在顷刻间苏醒,绣着诡异花纹的缠枝莲地毯,令人闻之作呕的金丝迦南香,还有指缝间迟缓流淌的浓稠鲜血,都如同昨日重现般,与莫迟眼前历历在目。
莫迟攥紧拳头,猛地弯下腰,心脏仿佛被铁链重重绞住,肺里呼出的空气滚烫得好似火炭,割得他胸腔钝痛,咽喉干涩得能咳出血来。
“呼……呼……”
莫迟在迷蒙中缓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原来耳边沉重的呼吸声,是从他自己嘴里发出来的。
他晃了晃昏沉的脑袋,竭力睁大模糊的双眼,压抑在心中许久的愤怒与恨意席卷了他。
他艰难地喘了口气,从硬得像石头般的胸膛里费力吐出几口嘶哑的喘息。
夜风徐徐吹过,遍布周身的钝痛如潮水般退去,莫迟扯着嗓子咽下一口唾沫,就像吞下了一块烧红的热炭。
他的手颤抖地伸出去,想要再掀开一片瓦,宅院外的小巷里,忽然传来更夫的打更声。
莫迟分出一缕恍惚的神志去听,更夫报时道:“戌时三刻!慎防火烛!”
戌时……三刻……
莫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更夫说的话。
戌时三刻,杜昙昼应该快要结束办公了,他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莫迟咬了咬牙,将掀开的瓦片合上,从候古的卧房屋顶跳了下去。
离开时,他脚下步伐一松,险些踩翻了屋檐上的瓦当。
屋内的候古相当警觉,立马出声询问:“什么声音?!”
莫迟身形一闪,疾步奔入院中的假山北侧。
守在外面的下人听到了候古的问话,连忙走上前来查看,抬头见到瓦当松脱了一节,就对候古说道:“老爷,屋顶的瓦片松了,可能是猫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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