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逐渐升起,扎米亚?巴努?莱思?巴达维在晨曦中伸了伸懒腰。她拿出皮水袋,喝了点儿水,穿上瞪羚皮做的靴子,背起她的行囊。
她回想起昨夜的战斗以及她的盟友,紧接着察觉到僧人接近的气息。片刻之后,这位身形灵巧的虔诚少年就从不远处的岩石阴影中走了出来。她突然觉得羞愧——还从没有人或者动物能走到这么近的距离之内而不引起她注意!昨晚食尸鬼群的腐臭味已经被夜风吹散,她终于好好睡了一觉。但她没有理由出现这样的纰漏!但当她确信自己嗅出僧人身上清爽的气息时,她一时间自责不已。
救死扶伤的天使帮帮我!她从来没有体会过如此强烈却又如此洁净的气息。扎米亚更加自责了,她只能这么做,不然她就会不由自主地凝视那位穿着蓝色长袍、仪容整洁、气息清爽的少年。她发出低微的惊讶声。
“愿真主赐汝平安。”僧人向她问候道。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难以捉摸的表情。
“愿真主赐汝平安。”扎米亚回复道。早晨的空气温暖却厚重得让人难以呼吸。
“如果惊扰到你了,我很抱歉。”僧人的语气波澜不惊,“我们收拾一下东西,马上就动身。”
扎米亚哼了一声。“你没有惊扰到我。如你所见,我已经准备好出发了。”
僧人低下他缠着头巾的头。“好的。”即使像现在这样平静地站在这里,他仍然散发着战斗的气息。即使扎米亚没有看到他昨晚挥刀与食尸鬼搏斗,她也能知道这个小个子少年的战斗力。这位僧人走路时有一股自信的风采,他下垂的眼睛中透出坚毅的目光,他的双手自然握着刀柄——这些都是她父亲教诲过的用以区分敌人与盟友的信号。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部落中的两个男孩曾经对自己粗野、丑陋的外形的嘲笑——当然指的并不是她的脸。毫无疑问,他们嫉妒她的能力与声望,但……但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在意过他们的侮辱是否属实。
僧人凝视着她。
她不满地冲着少年发话了。“怎么了?”
一只小蜥蜴倏地从他们之间的石路上窜过。拉希德的目光追随着它,又收回了视线,径直盯着扎米亚,说:“我一直想知道,扎米亚?巴努?莱思?巴达维,根据博士教过我的知识,你的部落并不愿意向外界寻求帮助。我知道你的族人都死去了,但你为何不向巴达维的其他家族寻求帮助?不管是否接受了神的恩赐,你如果想要独自一人处理这些,那你还是太年轻了。”
“年轻!我已经十五岁了!你又比我大多少,小子?最多两岁吧!”扎米亚不满地咬着牙。但至少,他很直率,不像那个博士,一味地堆砌辞藻和微笑。僧人对上了她的目光,她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感觉笼罩了全身。
“在我们最后一次部落盟会上,其他几支部落和我爸爸的部落划清了界限。”她说,“这是因为我。因为他竟然任命一个小女孩作为部落的守护者。而现在——”她不由露出一丝苦笑,“现在我甚至没法为我的族人们报仇,因为没有一个巴达维人会响应我的号召。所以,我就是一个失职的守护者。”扎米亚停了下来,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脱口说出了这一切。你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些?因为他的气息很干净?因为你会和他并肩作战?部落的事情就是部落的,族人的事情就是族人的,和别人无关!
僧人挠了挠头。“但你——”
“我们打住这个话题吧。”她生硬地说,“你又如何?拉希德?巴斯?拉希德?你的族人在哪儿?你为什么没有一个家族的姓氏?”她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控制声音中的挑衅与轻蔑,“没有家人?没有家族?没有部落?”当她意识到这些问话恰恰也在嘲弄自己时,她的腹部一阵抽搐。
僧人叹了口气,接着像背书一般快速地说出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词句。“我名叫拉希德?巴斯?拉希德——在古老的语言中,意思是‘拉希德,只有拉希德’。我是教会的僧人。我不需要父亲,我不需要兄弟,我不需要儿子。”他站直了身子,这让他看上去显得高大了一些,“真主就是我的父亲,这把教会授予我的叉形刀就是我的兄弟,道德就是我的儿子。”
简直都是些痴言妄语,扎米亚知道——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家人?但她仍然被那些言辞深深地触动,也被那位严肃的发言者所吸引。她的内心又一次涌起了一阵羞愧,她想起了自己族人血淋淋的躯体。她没有权利如此评价这个人。她不是一个成功的部落守护者。她活着的意义只剩下了复仇。与成为人妻、相夫教子的人生早已分道扬镳。
但如果——愿真主能宽恕她做这样的假设——如果她走上这样的人生轨迹又会如何?她是巴努?莱思?巴达维仅存的血脉,她肩负着不让部落血脉消亡的重任。她需要与人结合,生儿育女,这样才能……
她被这样混乱又羞耻的思绪纠缠着,这时她察觉到博士走近了。不一会儿,她看到他穿着白袍的肥胖身躯从岩石的隐蔽处走出来。
“仁慈的真主啊!这个信徒已经开始对你喋喋不休地传教了吗?”他问,“太阳都还没出来呢!别误会——他短小精悍的发言初听起来字字珠玑,但次数多了就有点儿夸夸其谈了。”
拉希德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微弱而不满的声响。“博士,拜托了。”他的声音听上去就像一个被欺负了的男孩。
食尸鬼猎人安抚似的挥挥手,而当他说话时,扎米亚听出了他声音中的困扰和喜爱。“噢,毫无疑问,有拉希德在身边可帮了大忙了。这孩子可以一眨眼就走出老远——真主可以做证!我甚至眼见他干掉了一个独眼怪兽!”
一个独眼怪兽?真的?扎米亚和她的族人们长期栖居在沙漠中,很少听说过山里的独眼怪兽,但她听过它们怪力的传说。她偷偷地瞥了拉希德一眼。那位僧人仍然一动不动地站着,一句话也不说。
博士继续说下去。“不过,你也看到了,拉希德认为他具有‘超越年龄的智慧’。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小姑娘,从来就没有什么超越年龄的智慧。一个人只能理解他所经历过的东西,当然完全了解的可能比这还要少。这孩子很小的时候就加入了教会,开始了苦修的生活。他们中有多少人能像他这样,小小年纪就能用拳头劈开岩石?但不管能不能劈开岩石,他仍然是一个年幼的孩子,如果他能认识到这个事实,他会做得更好。”
她头脑中一阵混乱。她低头看着地面,说:“我们该出发了。”
僧人静静地说:“我是很年轻,但既然我们之间有年龄差距,至少得有人尊老爱幼。”他听上去并不针对谁。扎米亚抬头,看到他如鸟类一般精致的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然后他走开了,去牵骡子的缰绳。
很显然,这是僧人的一贯作风——完全不会反驳。老猎人站在原地,因为震惊而不停地眨着眼,目送着僧人走远。接着他转向扎米亚,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他宽阔的肩膀都不住地颤抖。“哈!‘至少得有人!’嘻嘻!‘规矩,正派!’。”他朝着拉希德的背影大喊,“没错,孩子,没错!孩子显然不是我,那就是你了!”博士挑起浓密的灰色眉毛朝扎米亚使了个眼色,“他最痛恨我喊他‘孩子’了,你知道。”
“我也痛恨你喊我‘小姑娘’,博士。”
老博士像受到冒犯一样哼了一声。“啊啊。我告诉你,我也是这么告诉他的——你们这帮小家伙,我爱怎么叫就怎么叫。毕竟,我的岁数都足够当你们的叔公了,亲爱的。”
说着,他们跟上拉希德的脚步。扎米亚觉得心中的怒火升腾起来。“我的叔公可是喊我部落的守护者,在他还没死的时候。”她眼前浮现出她头发花白的叔公马哈路德面容扭曲的样子。他年纪很大了,但是他寻找水源的技巧并没有衰退。他也被食尸鬼杀害了。
这些回忆又像锤子一般重重地击中了她的腹部。她为何无法摒除这些念头?她无法容忍被忧伤的记忆时不时攫住的状态。要是这样软弱,如何复仇。
老猎人似乎在对自己说着什么,正重复着问话。问第三遍时她听清了。“你还好吗,扎米亚?”
她发出一阵低沉又冗长的咆哮声。她把软弱的想法挥到一边。“我很好,博士。我们还站在这里闲聊干什么?我们还不出发吗?”
老人发出一阵疲惫的叹息,陷入沉默。扎米亚紧紧盯着他。
她曾眼见他打败了那些杀死自己部落战士的食尸鬼。她明白他拥有伟大的力量。但眼前的人,不过是个肥胖的老头子,在愈发炎热的阳光下变得汗涔涔,丝毫看不出她父亲曾告诉过她的所谓的战士气息。老实说,要不是那只巨型食尸鬼的注意力被博士吸引,她未必有自信能打败它。他吹着口哨凝视着怪物,看上去已经做好了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准备,不论结果如何。有一个食尸鬼猎人在身边,应该能增加复仇的胜算——她还不至于刚愎自用到不需要队友。但这个老头子……
然后就是那个僧人。巴达维人并不像其他的村民一样避讳男女之事。虽然扎米亚是部落的守护者,那些年长的女人们已经教会她将要行使之事,就像教育其他的部落女孩一样。她知道面对一位男性时的感受,以及她若与人结婚将要做的事。然而,面对拉希德的时候她却很迷茫。僧人是一位得力的队友,却让她心乱如麻。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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