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往南直到天竺,河陇巴蜀向西直至葱岭以西,这些全部都是大吐蕃疆域,大的人让人头晕,但在左上角有块地方却飘扬着大唐的王旗,这是一根刺,一根扎了一百多年的刺。
只要安西还在,赞普就没办法安心睡觉,安西兵的凶悍让所有人忌惮,他们会出现在任何地方,然后直直冲过去,杀死所有人。
安西地盘越小,这个威胁就越大,所有人都在担心,安西兵会在某一天突然冲出来,做出无比疯狂的事,为了防备他们,只能在西州伊州,在小勃律,于阗,甚至在播仙镇(且末)布下重兵,要供养这些兵马每年都消耗大量粮草,代价实在太大。
尚恐热攻下焉耆,在轮台堡打了一场,让他认识了那个红头发的小子,击败回鹘保义可汗后,又在离爵关打了一场,又认识了姓郭的小子,两次都没能占到便宜,但透露出很多信息。
离爵关的堡墙上死了许多辅兵和民夫,他知道,郭小子在刻意保存正兵,最后的反击虽然凶狠,但明显后劲不足,这一切都表明,安西已经非常虚弱。
那个红头发的小子在疏勒干的不错,甚至已经收复了疏勒全境,姓郭的小子干的也不错,勇猛刚毅,用兵沉稳。
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等到新一代安西兵成长起来,让安西缓过这口气,还要费很多力气。
要一举拔掉这颗钉子,靠西州一个方向是不行的,要同时从两个方向下手,让安西首尾不能相顾。也枝这个废物根本不是那小子的对手。
尚恐热本来就是名将,近两年先收焉耆后败回鹘,在吐蕃朝堂说话分量不轻,赞普很重视,朝堂虽然党争激烈,但对于安西的态度是一致的,论坎力率军赴任于阗的旨意迅速通过。
陆远皱眉道:“消息可靠吗?也枝不会骗咱们吧?”。
烦了道:“鲁卡就是布啤如,跟也枝是表兄弟,那串佛珠是也枝年轻时送给他的,再说这个消息也不值钱,只勉强算还个人情罢了”。
于阗将军换人和大军行动瞒不住人,事实上也没有瞒的必要,吐蕃就是要两面夹击安西,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只有赤裸裸的实力碾压。
陆远闷声道:“麻烦了”。
确实麻烦了,论坎力出身吐蕃老牌贵族,家族在吐蕃一直担任高官,他曾驻守青海湖,统吐谷浑,这些年战功赫赫,可以称一声名将。
他用兵与尚恐热完全不一样,尚恐热用兵风格更接近大唐将领,严密防守疲惫敌军,伺机反攻取胜。而论坎力用兵则是传统的吐蕃风格,喜欢摆开阵势正面硬刚,以军法严酷着称,他最出名的一件事是把整整一个千人队全部处死,一个没留,杀伐之重堪称铁石心肠。这么一位人物来于阗,让所有人压力山大。
烦了笑道:“咱们还琢磨于阗呢,现在于阗琢磨咱们了”。
陆远苦笑道:“亏你还能笑得出来”。
“笑不出又能怎样?难道我哭几声他们就不来了?”,嘴上说着笑话,心中却一点不轻松,看着沙盘久久不语。
疏勒镇太大了,却没有一夫当关的险关,南部一些丘陵小山,根本没有防守价值,野狐渡以北就更不用说了,几乎都是平地,吐蕃人可以兵分几路,从任何地方冲过来。
疏勒满打满算三千人马,敌人超过十倍,还会有不知道多少的仆从以及于阗部落。
脑子一团乱麻,毫无头绪,当初他曾腹诽过鲁阳将军的战法,现在面临同样的问题,发现还不如鲁阳将军,他当初好歹兵马还多一些。
论坎力的人全部到齐,估计要到夏天,于阗镇养不了那么多人,所以他一定会选择尽快出兵,最快今年秋天,最晚明年夏天,不可能再晚了。
兵力差距太过悬殊,没有可以利用的地形,思虑再三,只能先做些准备。
“给都护府上文,说明变故,告诉王爷,北州的粮食不能送了”。
“给南州下令,随时注意紫霞关动向,绞杀斥候,如果吐蕃人出兵,不许恋战,迅速后撤”。
只要吐蕃出兵,南州无论如何都要放弃,疏勒根本没有拒敌于境外的实力。
“东州兵马携带全部军械调往野狐州,北州调一半,胡子去野狐州主持军务,朱勇为副”。
野狐州富庶,人口密集,有存粮粮仓,而且离疏勒城只有两百里,重要性不言而喻,这场仗无论怎么打,那里都得作为大本营存在。
“先这样吧,我再想想”。
刚要走,却被陆远叫住,他眼中竟含着泪,“师弟……能守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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