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2月2日(1)
历史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第十一章12月2日
一帘窗外雨潇潇,万里桑梓雪飘飘。雨潇潇,雪飘飘……。
如果说人也跟其他物类一样都是借天地之灵气天生地造孕化而成,那么人也跟其他物种一样对孕育的故土有着根深蒂固的依恋。树木长得越是高大,深深的根系把土壤抓得就越深,跟土地抓得越紧。人离开家乡的路程越远,时间越长,思念家乡的情绪就越加的浓重。家里的亲人,家乡的环境,哪怕是以前经常走过从没放在心上路边的小草和树木,一想起来都是那样的可亲可近。事实告诉人们家乡的一切都是根生的土壤,思乡的情意就是发达的根系。离开家乡的游子无论走到哪里,无论走得多远,永远都不会忘记根生的故乡。很多时候,游子背井离乡实属求生无奈之举。
无论气候条件、城市繁华、生活环境哪一方面,对于坐在新加坡牛车水“缘来是你”酒馆窗下的傅铭宇和刘新生来说,眼前的处境跟家乡海连湾比起来都要好得多。平心而论海连湾也算得上是中国有名的宜居城市,但是跟新加坡比起来还是相差很远。不能单单说成一个城市哪里能跟一个国家做比较,从行政管辖的面积来说,海连湾的面积远远地超过新加坡。事实决定人们居住条件好坏的根本在于气候和物候两大因素。神圣的科学家为了便于知道自己的位置,在缩微地球模型上画出了经纬线。把地球围绕太阳旋转的轴线定为零度纬线,也叫赤道,离赤道越远的地方积温越低,气候差异越大。尽管生活在海连湾的人们呼吸跟新加坡一样满带鱼腥的海滨气息,但是远离赤道的海连湾跟靠近赤道的新加坡比起来地理位置却存在着明显的先天差别。世界整体局势处于和平发展的时代,越是交通便利发达,气候越是温暖湿润越是为很多的生物提供了绝佳的生存环境,人是众多物种中对环境感知最敏感最活跃的,对于人类的生存来说没有极寒极热的两极变化,会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好处,为经济的繁荣和发展同样起到了催生和助长的作用。
新加坡真正发展起来不过是近几十年以来的事,使新加坡真正发展起来是现代化的科技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在人们无法适应和抵抗那里终年酷热的气候,除了喜温的热带植物无休无止地疯长,没有人把那里看成是理想生存的地方。直到人类发明了电,且不说电灯,电视,电话的应用跟其他生活必需品一样不可分开,人们的生存质量因为电的作用彻底得到了改观。在电的作用下热能进行了互换,使热空气变冷,使冷空气变热。空调的出现,人们才觉得寒冷和酷热也不是很难对付的事。酷热的气候里,人们躲在空调的屋里操纵世界,新加坡的世界到处布满了空调。真正意义上属于新加坡户籍的人,宁可染上常年吹空调造成的佝偻病,也不愿使自己暴露在酷热的环境里卖苦力。新加坡的发展无论多么繁华,真正脚踏实地卖苦力干活的新加坡人实在太少了,大多都是来自国外的劳工。只要给出满意的价钱,很多耐于吃苦的中国人把到新加坡做工看成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这个季节的海连湾,人们不得不靠人力供暖来维持接近四五个月的冬天。“风湿交争,风化为雨”,“湿蒸相薄,雨及时降”。不要说下雨,即使雪海连湾也很少飘落,每一场降雪过后,都会带来一场寒流的侵扰。庞大的供暖系统,为供暖提供的煤炭及其他燃料所需要的人力及运输产生的费用相当可观。燃料燃烧后又带来极大的环境危害,都成了北方发展的障碍。环境的制约不能归咎于人们性情上的慵懒,就连棕熊那样壮硕的动物在寒冷的天气里,也不得不依靠夏秋两季积存下来的肥厚脂肪找个柴火窝子暂时猫起来,一切等待天气暖和起来再说。
北星公司工人们在干活的时候,把思念家人的情绪夹杂在一起,抱怨新加坡的酷热给他们带来汗流如雨难受感觉,竟忘了家里的人们因为寒冷冻得伸不出手而啥都懒得干的情景。
环境造就,很多北方生活的人们爱上了地域性极强的饮食文化。把在寒天雪地的冬天,坐在暖和屋里围炉吃火锅、喝酒、没完没了说着家长里短的夜话,当成人生猫冬的美谈。单是火锅各地的食材不同,作料不同,吃法也不一样。
***
“这里的牛肉和肚片尽管口味还算不错,但是跟海连湾的东北火锅比起来还是欠缺一些火候。”傅铭宇跟刘新生说话的时候,刘新生正透过落满雨点的玻璃窗专注地看着外面,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在跟妈妈抢夺一把雨伞,原本是妈妈举着雨伞,小女孩偏要从妈妈的手里夺过来,替妈妈举着。小女孩大有一种做大事巾帼何必在乎溅在身上几点雨污的气节。
妈妈说,“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再帮妈妈举着伞。”
“我已经长大了。”小女孩的刚愎执拗使妈妈没有一点办法,只好把雨伞给了小女孩,尽管小女孩已经把雨伞举得高高的,妈妈还是不得不低着头弯下身子才能躲到雨伞下面。看到两个人都很别扭的样子让刘新生感到很好笑。并没听清傅铭宇跟他说的话。他以为傅铭宇在跟他说技术组的工作还欠缺一些火候,于是就说。
“这我知道,我们以后一定再努力的。”
傅铭宇知道刘新生此时的心思没在饭桌上,听错了,一定是想家了。这种心情傅铭宇是完全能理解到的。
叫着相同名字的东北火锅,相同的季节,一个是在靠近赤道的东南亚国家,尽管外面下着雨,室内的空掉依然开着,没有空调带来的冷风,滚开的火锅是很难吃得下去的。一个是在中国东北的海连湾,尽管天上没有飘着雪花,上一场铺在地上的残雪还依稀留着没有化去的影子,似乎是在向寒冷的天气宣战,依靠人工取暖海连湾屋里温度还算温暖,热气腾腾的火锅就着烧酒更能吃出暖心的味道。世界无边的广大,却又无限的神奇。长期生活在热带地区的人们怎么会想到下雪是什么样子,由雪花带来的寒冷又是怎样的感受。
一个在酷热的东南亚,一个在跟寒冷叫劲的中国东北,店里打着同样东北火锅的招牌。地域的差异并不是根本的原因,重要的是在一起吃火锅的人,和吃火锅人的心情,即使相同的食材和作料也不会找到他们想要那种的味道。
“我是说这里的牛肉和肚片没有海连湾做的口味好。”傅铭宇把刚才的那句话又说了一遍。他相信凭着刘新生的精明一定能听出他话里所说的味道。
傅铭宇之所以要了东北火锅,是想能不能从中找到家的那种味道。就像一个人无论走到了哪里,最想吃到的莫过于家乡的饭食,除了自己的胃口能更好的适应家乡的口味,最主要的让自己的心里跟家乡也得到了亲近,商家刚好利用了这种似是而非的感情欺骗为自己赚来利益。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原本想借助东北火锅来安慰一下想家的心情,却把想家的心情引向了更加深沉境地。
刘新生听后为自己跑差了话题感到好笑。
“一定是想家了吧?”傅铭宇没等到刘新生做出回答就又接着说,“阿生,你们的孩子是不是该过一周岁的生日啦?”
“如果一天按二十四小时来计算,在没有过夜间的二十四点,这一天就不算过完的话,家里的人正在为他过一周岁的生日而庆贺。”
“我知道。”
虽说傅铭宇只是淡淡地说了三个字,刘新生心里顿时有一股感动的激流在涌动,注视着傅铭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每天总有杂七杂八的事困扰着他,他居然对自己的事关心到让他有些意想不到的程度。至于确切是哪一天傅铭宇也许根本不知道,同样让他也没想到的居然竟会是这样的巧合。
“这一年过得可真快。”傅铭宇一边细细的嚼着牛肉,一边喝着刚刚倒进不到一两装酒杯里面的白酒,一边慢慢地说,去年的这个时候咱们正在漠北的玉关山,那时候咱们都醉了,一起唱着‘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那一天也是天公不作美,原本干旱少雨的玉关山地面上铺着厚厚的雪,雪还在不停的下着。所有的道路都让大雪给塞平了,工程不得不被迫停了下来。我们没有葡萄美酒,更没有夜光杯,即使白酒还是从离工程厂区不远的小商店里买来的劣质的白酒。那时雪下得太大了,寒冷、孤独、寂寞、思乡、伴随带有雪沫的寒风无孔不入的向每个人的身上和心里袭来。好在工程项目部对这里偏远的条件老早就做好了准备,仓库里差不多堆积半个月都吃不光的蔬菜、猪肉。唯独没有酒,烟酒是工程建设严谨的东西。工程彻底的停工了,尽管工人们完全可以放纵自己的嗜好,可着劲的抽烟喝酒了。烟酒又成了这里稀缺的商品,小商店老板把仅存烟酒价格一涨再涨,平时几块钱的烟一下涨到了十几块,几块钱的酒也涨到了二十几块甚至三十几块,小商店老板仅存少有的货物赚到了比平时几倍还要多的利润,黑心小商店的老板还是感到自己有些失算。如果知道这场雪是几十年以来下得最大的,一定进来更多的货物囤积起来,那样使自己赚到的钱没准可以新盖一处更大的商店。在事态处于紧急的关头,利益的诱惑下私自抬高物价表面看似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合情合理的经营,实际跟趁火打劫跟强盗没什么两样。
刘新生平时是不喝白酒的,更何况像套马杆这样的烈性白酒,喝到嘴里像把一团火炭吞进了肚子里。今天的日子对于他来说有些特殊,他也跟傅铭宇喝起了白酒,只是他喝的连他的一半都没有,他们已经在一起干过好几个工程了,彼此理解没什么可计较的。对于那段过去的事,刘新生留下的记忆比傅铭宇还要深。
那天,玉关山北星公司的食堂里炖好了一大锅热气腾腾稀烂的猪肉,食堂里大火炉子也烧得暖烘烘的,每个人都在饭口打了一勺香喷喷的猪肉,有的人把端在手里的猪肉送到鼻子下闻了闻,说,“哇!真香!快赶上家里老妈做的味道了”。接着就坐在餐桌旁边围了起来。
工人们尽情的吃着猪肉,喝着高价买来的劣质辣心辣肝的白酒,抽着平时几块钱都舍不得买而今要花上几倍价钱买来的劣质烟,尽管肚子里添得饱饱的,宿舍屋里的暖气烧得暖暖的,但是恶劣天气带来的倒霉心情就像冬眠的棕熊,空有一副强壮的体格,除了看着天没完没了的下着大雪,躺在床上睡觉,其他什么都干不了。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打到了家里。无论亲人的声音听起来有多么的亲近,相互之间的心却被相隔几千里离别的愁绪不停地撕扯着。一天里的通话费用远远的超出自己一天的工资收入,非但没有减轻一点对家人的思念,反倒因为老天的捣乱使工程延期,早已盘算好的回家计划,也成了无法守信兑现的合约。
“阿生,来,咱俩碰一杯。”那天坐在邻桌的傅铭宇端着白钢盆,盆里晃着浅浅的白酒,来到一个个子比他显得稍稍高出一点,面皮白皙,眼睛黑亮一脸书生气的年前人跟前。嘴里虽说跟他碰一杯,可手里却明明端着的一个白钢盆。
“你们应该碰满满的一盆就才对。”旁边有人借机跟傅铭宇开着玩笑。
“酒令可不是乱说的,我盆里的这些酒也比平时一两一杯还多。”傅铭宇接着说,“酒的好坏和多少并不重要,我要说的是,有件事我做的真的有些抱歉了,我也没承想在工程即将结尾的时候,被玉关山的老天给咱们来了这么一闷棍,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不管有多大的事都得老实的窝在这里。公路公路不通,火车火车停运,飞机飞机停航。”
“没关系,既然是老天的安排,咱们谁也奈何不得,只有安下心来慢慢的等待,一切都会过去的,等一切都过去的时候,再回过头来看这一切又都无所谓了。”这个年轻人说话声音洪亮,吐字清晰,气度不凡,底气十足,尽管年龄上还不足以达到老练的程度,关键时刻头脑冷静,做事开明,人人为眼前的处境焦头烂额的时候,他的表情还依然淡定、文雅、和颜悦色。这样的修养除了让傅铭宇对他连连的点头,别人也同样对他唏嘘称赞。谁都知道他家里有一件大事等着回去,按理说早在这场大雪来临之前他就已经回到了家里,工程上非他不可需要移交的项目使他把回家的日期一拖再拖,主要的是他跟所有人一样不会想到号称干旱的沙漠地带会下起几十年不遇的大雪来,最后不得不被大雪困在了玉关山。
“等这场天灾过去,我给你多出一倍的假期让你回去好好的休息,好好地陪陪着你的媳妇。”
一年以后的这天,傅铭宇坐在新加坡牛车水的饭馆里,想起自己当时把玉关山的那场大雪视为天灾觉得一点都不过分,极寒地区不知给那里生存的人们带来了多少劫难。人们之所以不会离开那里,而且大有越聚越多的趋势,主要因为那里的沙漠下面储藏着大量的能源——煤。由此可以推断,在人们想象不到的很久地壳演变以前,那里的气候也许跟现在是截然相反的。
“一切还是按着公司的制度来吧,咱们都是有组织的人,毕竟这么多的人都困在了这里,每天给公司带来的损失也是不可估量的,这个时候咱个人就不能再给组织添乱了。”傅铭宇没想到第一次听到用真心说出的话会出自一个年轻人的嘴里,毕竟那时候太多抱怨的话,让他感到比雪灾带来的烦恼还要难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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