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夕月突然联想到了什么,此刻心有点痒痒,此“吴”是彼“吴”否?
她赶在小丫鬟前,起身为吴侧福晋的杯子里续了水,在续水的时候,脑子里一通转,等加到了八分满,一个模棱的问题已经想好了。sangbook
她气定神闲又坐下来,问:“不知道吴制台(总督)一向身子骨好?”
吴侧福晋要是问“你说什么?”她就稀糊两句过去。
结果吴侧福晋果然说:“家父身子骨倒还好,只是有时候贪杯误事,我也和王爷说了,两江那个地方虽然富庶,但读书人多,有钱人多,难搞得很,还不如去海关,或者去巡盐,一把年纪了,好好赚几个回乡买地发财多好!王爷却笑我妇人之见。哼哼,妇人就一定没有见识?”
李夕月明白了,这位吴侧福晋果然是新任两江总督吴唐的女儿,吴唐拿庶出的女儿拿来进献邀宠,怪不得礼亲王总是硬保荐吴唐,敢情有这层裙带关系!
李夕月赶紧捧了吴侧福晋几句。
吴侧福晋倒也矜持,转而询问李夕月的家事。
李夕月想想自己家世清白,父亲官儿那么小,最多捡点上司的余沥,也没贪污的机会。所以便说:“侧福晋是天上的凤凰儿,和侧福晋比起来,我真是地上的土鸡了。我阿玛是内务府八品的笔帖式,日常套套格式写公文,家去后养鸽子、斗蟋蟀、喝酒吃饭,我额涅总说他是顶顶没出息的人。”
吴侧福晋听听这也是内务府旗人的常态了,觉得李夕月也算个真实不欺的性子,便笑道:“也挺好的。诶,总管内务府大臣荣贝勒你认识么?”
李夕月也就是听阿玛说过这位内务府掌事儿的大臣:“荣贝勒高高在上的,我也就是知道,哪里认识!”
吴侧福晋轻盈一笑:“荣贝勒是咱们礼亲王的弟弟,一家子人。不过礼亲王袭了爵,家里庶出的兄弟只能任差,荣贝勒算是能干的,已经在内务府是一把手了。以后你阿玛有什么事情想办得顺一些,你可以来找我,我找王爷说,一句话的事。”
李夕月心想:我早认识你倒好,巴结上了总管内务府大臣,我就可以继续装病不造册,不用进宫伺候那个阎王。不过,我要早认识你,你是王府侧福晋,我是八品小吏家闺女,估计你正眼儿都不会瞧我。现在你说这便宜的现成话,我阿玛真有什么事,他怎么找得到我?找到了我,我又怎么找得到你?
当然了,嘴上是千恩万谢。
她生就一张笑面孔,说话叫人很容易就有好感,吴侧福晋觉得结交了她也是心满意足,再三说:“你在御前,如今就是高人一等呢,何必妄自菲薄?”
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吴侧福晋说半句藏半句:“咱们这也算是忘年的手帕交了,你虽在宫里,万岁爷总归敬重他伯父,日后少不得还有些来往,你就常来我这里坐坐吃点心。我呢,日后也有事要求你。”
李夕月对礼亲王那边儿的所有人都心怀警觉,何况吴侧福晋还是皇帝深恶痛绝的吴唐的女儿。表面文章总归是好做的,她捧着吴侧福晋赠送的价值不菲的东西,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少顷,听前面婆子来说,李总管要回宫复旨了,李夕月也急忙和吴侧福晋告别。
她坐上大车,回到热河行宫,里面车马辚辚,在准备皇帝明天中午起驾回銮。
入得“烟波致爽”那片宫苑,李贵轻声问:“收获如何?”
李夕月对一个空食盒努努嘴:“挺好一匹顾绣。”然后调皮地一笑:“省得,李谙达别敲我脑袋,我自然有收获要和万岁爷汇报。”
皇帝一个人在松鹤斋的阁子里,李贵先进去复旨,叽里咕噜说了好一会儿话,接着出来唤李夕月进门复旨。
李夕月捧着食盒进门,请安之后就说:“这是礼亲王侧福晋吴氏赏给奴才的,一匹顾绣。”
昝宁见她打开盖子,瞧瞧确实是一匹精致的顾绣缎子,点点头说:“你留着吧。”
李夕月正打算说还有一枚戒指,昝宁已经开了口:“东西不用提了,宫人颁赐东西,无论王大臣,总会有给宫人的回馈。你说说你今日的收获。”
李夕月今日还是有些收获的,这是正式向皇帝回奏事情,必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顾不得自己“冷漠”的打算,而是开始滔滔不绝说她的发现:
“万岁爷,我才知道,原来总管内务府大臣荣贝勒就是礼亲王的庶弟!”
昝宁点点头:“这个朕已经知道了,荣贝勒年纪轻得多,也是个滑头。还有呢?”
李夕月说:“呃,吴侧福晋原来是吴唐的庶女。”
昝宁又点点头:“是的,吴唐也真是够恶心的,他就是上任两江总督之前,好歹也是个二品的大员,居然把女儿送人做妾。”
“庶出的嘛。”李夕月说,“有的人家不把庶出女儿当人。”
昝宁好奇地问她:“你们家有庶出子女吗?”
李夕月说:“没的。我阿玛又没几个钱,有钱也糟蹋在养鸽子、养老鹰、养蛐蛐儿、养猫养狗上了,没闲钱养妾。再说,我额涅也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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