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爱对月子来说已不需爱情了,这已是她求得快乐的—种手段而已了。爱情已不再存在,她身体里的蠢蠢欲动的欲望,已使她不能自已了,月子已中毒了,那一定是在红城堡里中的毒,就像一个十足的瘾君子,她的毒已经深深地嵌在了她的身体里,现在她为了追求过瘾的东西,她不惜丢掉家庭一个人背井离乡了。
“太漂亮了……”
此时此刻,我能说的话就只有这么一句了。这所有的一切,真是干得太漂亮了。
昨天夜里,月子一下子变了个人似的,是她临走时送给我的一个礼物?是一位美貌的妻子留给丈夫的一个纪念。
“不!应该说是怜悯……”
我又一次叹了口气,不由想出这怜悯两个字来。
这半年,不,应该说是自结婚以来的三年间,我苦苦地追求、祈愿、憧憬、等待,我是太哀婉,太动情了,昨晚月子赠于我的那次享受,只有用怜悯两字来形容才最最适合了。
“月子走了。”
我嘟哝了一声,隔了一会又自言自语地叹道:
“她是回到红城堡里去了。”
我必须赶去才是!不管怎么,我现在首先必须赶到法国去!一刻也不能迟缓,现在不去,月子便会完全离我而去,再也找不回来了。事不迟疑,明天马上买机票赶到法国去。
我这么想着,给自己下着命令。可目前可做的只是焦躁非凡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嘴里不断叹着粗气,叫嚷着:“怎么办,怎么办!”
看来我是有点神经不正常了,明明知道月子已不在,已经去了法国,但还是一次次地去她房里张望。我的心在乱跳,我的手心里已经汗津津的了。
这是典型的自律神经失调的表现。过度的刺激,使我的交感神经一下紧张起来,以致血管收缩,血压升高,手里汗津津、冰冰凉。
真是的,现在还有什么闲工夫考虑这么多,得赶快拿主意怎么办才好呢!当务之急是我必须马上飞去法国,将月子找回来。不知她在法国什么地方,但我要去旅馆,去城堡,去所有可能去的地方,一定要将她找到,一定要将她带回家来。
我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最最担心的还是怕月子去红城堡,那监狱似的围墙,那戒备森严的岗哨,如果月子一旦进去,那就很可能永远如泥牛人海,杳无音讯的了。
而且,我担心的还不仅仅如此,如果月子进了红城堡,我所干得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很可能就会败露。Z先生,还有其他那些家伙,肯定会吃惊,肯定会问她干吗又回来了,问她我知不知道她去城堡。
当然,Z先生是决不会将我与他之间的事情说给月子听的,但其他家伙保不定会无意中漏出破绽来。譬如见她回去会情不自禁地问她“你怎么又回来啦,你的调教已经结束了呀”
“调教……”月子会感到惊讶,但马上便会领悟,以前的一切都是我与这些城堡中的人勾结起来干的。
月子明白了一切,我将会怎样呢?月子肯定会马上给她家里打电话。听了月子的话,岳父肯定会暴跳如雷,他们马上会大骂我是骗子,是出卖妻子的小人,马上会去警察局报案。于是我的好丈夫的面具便一下被扯下,变成了卖妻诈钱的坏蛋。
我会被逮捕,受审讯,被判刑,几年徒刑不去说它,我迄今为止的美好人生,优秀医生,模范丈夫,一切的一切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能再想了,我真正地受不了了,浑身发冷,起鸡皮疙瘩,出冷汗,我不由叫了起来:“救命呀!”我的自律神经更加失凋了,脉搏心跳加剧,再不采取措施,我会失去知觉,我会昏倒在地,看来我不吃药是不行了。
可是吃药与解决现实的问题有什么作用呢,我是个医生,碰到问题只会考虑吃什么药,这对于控制生理上的混乱也许有效,但对解决眼前的问题还是无济于事的呀!
眼下首当其冲的大事,便是哪怕早一分钟也好地赶去法国,为此必须先做些什么呢?
我为了使自己镇静下来重新坐到沙发上,双手交叉在胸前,来回搓着两只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慢慢地由于摩擦,双臂皮肤开始发红,发热,我这才住手,拿起电话朝医院里打起电话来。
明天要去法国,必须向医务局长请假。四五天还是一个星期,或者还要再多一些日子,总之找到月子将她带回日本之前我得呆在法国。当然,请假要有理由,说有什么急事必须去法国,说妻子在巴黎生病了,医务局长肯定会问病名的,说急性阑尾炎,这病太轻了,再说腹膜炎,或者出了交通事故,要么便是流产了,对!就说流产了,这样还能证明我们夫妇关系密切,作为丈夫也有脸面。
这样想着,当班的医生来接了电话,告诉说医务局长已回去了。这才省悟到已是深夜十一时多了,局长回家去是当然的事,但想到应该将事情搞得紧张一些,干脆再向局长家里挂个电话。于是从手机里查出了局长家里的电话打了过去,说妻子在巴黎流产,必须马上赶去法国。医务局长听了我的话,先是“啊……”地一声吃了一惊,接着“你妻子怀孕了?”有些不太相信,最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太情愿地答应了。不过要我明天一早还是得去一次医院,将手头的工作交接好后再走。我当然是“知道了,知道了”地一个劲答应,这第一关总算是通过了。
接下来是我自己家里和月子家里,我自己家里当然是没有问题的,月子家里由于月子今天早上已对他们说与我一起去英国的,现在我因为有急事没有与月子一起去,明天赶过去,所以岳父岳母也没什么大的疑问。
这些电话打好,我总算松了口气,又去冰箱里拿了罐啤酒喝了起来,突然又想到机票的事,马上又坐到电脑前通过网络查起明天东京飞巴黎的航班情况来。
飞往巴黎的飞机有好几班,想到上午要去医院办理交接手续,便想找下午或晚上的航班。可是不巧得很,傍晚以后只有一班夜里十点钟的飞机,没有办法只好订了这班的机票。万事俱备了,忽然非常地想吃些有刺激性的东西,于是便斟了杯威士忌,只兑了比平时少一半的水喝了起来。
脑子里开始不停地思考起来,月子为什么要去巴黎,而且是瞒着我和家人,而且留下字条要我不要去找他,这不是明明在告诉我,她是不准备回来了,那么也就是说与我的夫妻关系也从此一刀两断了。但又一想,她对自己的父母说是与我一起出去的,从这一点判断,也许她还不至于和我一刀两断,或许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想一个人出去散散心。但是,说与我一起出去,也许只是对她自己父母的一个安慰,她这次的行动是谋划已久的重大选择。我当然希望她是一时心血来潮,出去玩够了再回来,但仅仅是为了玩,以前她曾一个人去意大利玩过,当时也没有瞒着我和家人呀。这一次不辞而别,联想起昨夜对我的态度,总感到事情有点蹊跷。
还有去问问月子的朋友也是一个办法,可她的朋友我只认识两三位。本来,月子从不向我介绍她的朋友,偶尔碰上也只是轻描淡写地介绍一下名字,不作更深一步的介绍。我现在去找这两三位朋友,也许能打听出一些月子的情况来,但以月子的性格也不会对她们讲得太多,我去一问反而让她们得知月子是不辞而别的,显得我这个当丈夫的太没有用。我是决不肯坍这个台的,当然也不想为此而得到什么人的同情。
看来还是只有一个办法,自己赶到法国去。我这么告诫着自己,心里还是不能平静,只感到我的前途是一片渺茫,自己就像正在朝着一个巨大无比又漆黑一团的洞穴里面钻进去似的,非常地不安。
为了消除一些不安,我拼命地喝威士忌,同时心里烦躁非凡,暗暗地咒骂起月子来,骂起月子的父母,骂起自己来,渐渐地陷入了一种借酒浇愁愁更愁的泥坑里,记不得什么时候了,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醒来,已过了七点。比平时晚了些,是因为一直在做着有关月子的梦。
梦中的场景仿佛是在巴黎,半年前我与月子见画的蒂伊勒里公园的旋转木马前,月子与一位棕色头发的法国青年并排骑着木马。那青年好像是红城堡门口哨所里的那位,又好像是月子在红城堡里用餐时站在她身后的那位英俊小伙子。总之月子与那青年都对我熟视无睹,我只好骑在了月子身后的木马上,意欲去追月子,可是不管我怎么追,我与月子之间的距离还是不变,我心里焦急万分,更加紧催赶着身下的木马,可月子却与那青年一起在我前面消失了。
好容易找到月子,连话也没说上一句,又让她跑掉了。我心里惆怅万分,一下便醒了过来,环视房里,除了从窗帘缝隙中透人的一丝朝霞显出一些生机之外,四周是沉寂一片。
果然,月子是不在家里了呀,我回忆着刚才梦里的情景,突然看到了桌子上的电脑,于是便起身坐到电脑前。
平时到家每天都要打开电脑,看看有没有新寄来的电子邮件。总是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无非是同事、朋友来的信件,讲一些彼此的近况,有时则会有一两封医药公司或医疗器材公司送来的广告信。
今天也一样,先是一封同事的信,邀请我去参加一位病人出院后表示感谢的聚会。接着便还有一封信,送信人的电子邮件地址是:moonlight,信名是“对不起”。这号码我不太熟悉,一下子想不起是谁,又见信名是“对不起”,便感到是什么人在与我恶作剧。但马上又想起了什么了,这也许是月子的来信。平时夫妻间不用电子邮件,偶然一次问她邮址,记得她说的便是这个地址,当时感到与众不同,还带着些嘲讽的口气说她连邮址也喜欢标新立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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