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晚上,沈聿白没有回府,六娘子也没有差人去打听沈聿白的去处。只是当天晚上,她却是在葳蕤轩过的夜,任凭鱼安等几个丫鬟怎么劝,六娘子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神情,只吩咐了下去让她们不要惊动府中的几个长辈。
第二天一早,沈聿白踏露而归。他策马刚至府宅门口时,明路就从台阶上跑着迎了下去。
见沈聿白跃身下马,一把将手中的缰绳抛起,明路眼明手快地上前接了个正着,然后急忙道:“爷,夫人在葳蕤轩等了您一晚上了。”
沈聿白刚刚迈出的步子一顿,转头责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告诉夫人说我进宫了吗?”
“小的说了啊!”明路诚恐道,“昨儿晚上暖香坞的几个姐姐们都急坏了,连夜敲了外院的侍房,小的一听不对了连忙就赶去了葳蕤轩,可夫人愣是把咱们几个都赶出来了。”
“昨儿有什么人来过没?”沈聿白心一沉,总觉得昨天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人啊……哦,有的有的,来了一个王家的姨娘,进府的时候刚好被观言给撞了个正着,晚上观言还在和我嘀咕这……”
可不等明路把话说完,沈聿白就已经一个箭步跨上了台阶,然后跨过门槛急急地进了府,只留明路一人牵着马站在门口,不免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沈聿白快步跑到葳蕤轩的时候,却见六娘子正俯在那张硕大的花梨木长案上看书,日光如金沙一般细细地撒在她的肩头,仿佛是流淌的光华笼在她的四周,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恬淡而安静,无端地就生出了一股秀而不媚的姿态来。
沈聿白的手撑着门框,刚想进屋,却见六娘子已经抬起了头,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听明路说……你昨儿在这儿过的夜?”沈聿白一边迈开了步子一边轻声道,“昨儿皇上急召,我走得匆忙,不过也是留了话的,你若有什么事,在稍间等我不是更舒坦。”
见沈聿白一脸小心翼翼的模样,六娘子淡淡地笑了笑,随即搁下了手中的书站起了身,忽然敛了神色目光犀利地道:“是刘文统吗?”
沈聿白猛地一闭眼,心湖似瞬间被人砸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激起了层层的波浪,可他却依然不得不努力试着平息六娘子的心,道:“阿遥,这事儿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侯爷以为我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样子?”有些事儿有些人有些画面,她已经想了整整一个晚上,可是那些点面却依然不能够完整地连起来。而在她脑子乱成了一锅粥的时候,沈聿白竟然告诉自己事情不是她所想的那样,那她真的很想问问,事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你……”
“侯爷既没有惊讶我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刘文统,就说明王述背后真的是刘文统在搞鬼!”六娘子犀利到有些咄咄逼人,可知道了这一知半解的真相以后,她确实也没有办法做到完全的冷静。
见沈聿白紧闭着薄唇,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六娘子便冷笑了一声道:“侯爷刚从鞑蛮回来的时候刘文统写了弹劾侯爷的折子,无奈侯爷那时圣眷正隆,即便是皇上看了也批阅了那折子,可侯爷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煜宁侯,为帝器重,身份尊贵。那之后,侯爷也没有再提到过刘文统这个人,可正因为侯爷放过了他一次,他便越发用了心想要扳倒侯爷,见从侯府下手无门,他就盯上了王家,本只意在通过王家给父亲安个宠妾灭妻的罪名,好让言官有机可乘。因为刘文统也相信所谓裙带波及可大可小,那泰山和女婿之间一定会有些什么。尤其自侯爷回来以后,父亲的威望也在同阶官党中提升了不少,根本没人相信这里面没有侯爷的功劳。而刘文统的法子也很简单,只要抓住了父亲的把柄,那想抓到侯爷的把柄就是指日可待的事儿了。”
“阿遥,咱们且不论你说得对不对,就单说你猜想的这些事儿和你三姐有何关系?”沈聿白的口气也硬了起来。
六娘子眼帘微垂,用嘲笑的口吻说道:“是我三姐命数有劫,注定要在这场斗争中做头一个被牺牲的试水鬼,她本都是有救的,是你们一人推了她一把才把她逼上绝路的。”
“那这其中也有你。”沈聿白冷冷地看着六娘子,眼里透着显而易见的失望。
六娘子一愣,猛地抬起了头问道:“你什么意思?”
沈聿白侧了身,移开了视线道:“我本就让你不要过问这件事儿,你要相信,你三姐死于非命,你父亲差点被人设计陷害,陆家是不会放过王家的,更何况我也要对你有个交代,我也不会让王家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夺了你三姐的性命。可你呢?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陆家?你究竟为什么要一探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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