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丝汀起草了传票提交给法院,申请传唤芝加哥联邦调查局波琳·佩珀出庭作证。周四早上,天灰蒙蒙的,暴风雨拍打着古老的法院大楼二十英尺高的玻璃窗。法官开庭时,佩珀就该到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味,萨帝厄斯知道暖气又打开了。气温一夜之间降了二十度,陪审员换上冬装和围巾回到法庭。不会又冷下来了吧?萨帝厄斯看着窗外迟迟不走的冬天,默祷着:请让春夏快来吧,请让新证人发挥作用帮我赢下这个案子吧。
他想证明什么——或者说,他想请佩珀证明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这两天,他试过给她打电话,想探探她的证词,但她只字不说,回复总是那句:“本案还在调查中。美国司法部和联邦调查局不会就正在调查的案件予以评论,对辩护律师墨菲先生也不例外。不过,我会应法院要求出庭并呈交调查文件。起码这份文件涉及很多重要信息。还有事吗,先生?”每次打电话,他都只得到这样的答复。他甚至致电过她的主管,但那人莫名其妙地从办公室消失了,谁也不知道那人——甚至不知其性别——何时回来。此时,萨帝厄斯陷入了困境。虽然他有一个即将出席早上庭审的证人,可该证人到底知道些什么,他毫无头绪,谁也猜不到她会透露什么消息。除了布鲁斯·布隆格告诉过他,说州长曾在与某个黑帮头子的电话中谈到了关于回扣的事情,这些谈话内容都被录了下来。
差五分钟就九点了,佩珀还没出现。萨帝厄斯瞥见普莱雷特法官正透过法庭隔壁会议室的窗户往外张望,他显然打算等到最后一刻,让萨帝厄斯能与第一证人说上话。
艾米琳轻轻地推了萨帝厄斯一下。“还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他笑着对她说,“我在想事情。”她回答说没关系,并问他觉得自己今天的着装适不适合上法庭。他匆匆扫了一眼,说她看上去不错,不止不错,是很好。今天早些时候,萨帝厄斯告诉艾米琳法院已经传唤了证人,不过证人究竟会说些什么,他说:“我和你一样一无所知。”九点整,法官终于不能再等,他披上黑色法袍,将眼镜架在额头,走上法官席。全场肃静下来。萨帝厄斯环顾四周,他不知道波琳·佩珀的模样,也不知道她到底在不在法庭里。
“律师们,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了,法官大人。”
“可以了,法官大人。”萨帝厄斯回答。
“律师先生——”法官对萨帝厄斯说,“你可以传唤你的第一证人出庭了。”
萨帝厄斯站起身,只好孤注一掷,“被告辩护律师有请波琳·佩珀特工。”专门负责将证人从旁听席带到证人席的法警环视了一圈法庭,见无人应答,便迅速沿过道走到审判室门口。随之,萨帝厄斯听见他在门外大厅叫证人的名字。
不出所料,很快法警就回到审判室,后面紧随着证人。他把证人带到宣誓台,显然证人很熟悉这一流程,主动在书记员面前举起了手。宣誓结束,她轻松地在证人席就座。萨帝厄斯打量着她,陪审员们也盯着她看。她容貌姣好,黑发淡妆,没有任何首饰,像可爱的联谊会女生,表情严肃,握着一只看似有半英寸厚的蓝色文件夹。她看着萨帝厄斯,等他提出第一个问题。
就在萨帝厄斯准备向证人发问时,总检察官特别助理巴雷突然开口:“法官大人,州政府反对该证人出庭作证,州政府认为这是突然袭击。”
普莱雷特法官对陪审团说:“女士们先生们,我将请法警带诸位回陪审团室。现在法庭有一项事务需要立即处理。正如我之前告知过诸位,可能会出现需要陪审团进行回避的情况。眼下正是如此。法警,请将陪审团带到陪审团室。”
庭审中断,陪审员们交头接耳、怨声载道地走出侧门,陆续离开法庭。清场之后,法官转身对总检察官特别助理说:“律师小姐,请提出正式的反对意见。”
“州政府认为这是突然袭击,法官大人。波琳·佩珀并不在被告提交的证人名单中。直到今天早上开庭,我才收到被告律师的补充名单。直到证人出庭十分钟前,我都对此一无所知。”
“被告律师?”法官问萨帝厄斯。
萨帝厄斯慢慢站起身,“法官法人,我本人也是在昨天才知道有这位证人,实在不可能有时间更早地将她列入证人名单。”
“不同意,法官大人。”巴雷起身说道,“律师先生有我的电话号码,也知道我的办公地址。当他昨天得知有这位新证人时,一样也可以告诉我。”
这边争论不休,那边证人仍端坐证人席,不紧不慢地翻阅着文件,完全不理会发生的一切。介入此事已久,佩珀已经对整个案件了然于心,脸上甚至流露出一丝怠倦。
“法官大人,”萨帝厄斯说,“证人此前拒绝与我就证词进行讨论。所以关于该证人,我没有任何信息可以告知律师小姐。证人声称必须遵守司法部的保密制度,所以,只有在今早向她提问之后,我才能知道她究竟算不算证人。”
普莱雷特对萨帝厄斯皱了皱眉,说:“这就是碰运气,对吧,墨菲先生?你传唤一位证人出庭,却连自己也不清楚她会给出什么证词?不是所有的庭审指南都教你不要那样碰运气吗?”
和前几次庭审一样,萨帝厄斯又一次感到无计可施。但他不能坦白地说出事实:他确实没有把握,今早也确实是要在庭审上碰运气。“法官大人。关于证人一事,无论我是在今天还是昨天告知控方律师,都不会有任何不同。除了证人的姓名,我没有什么能通告她,其他信息我也一无所知。”
“但你应该在昨天告诉巴雷女士,以便她自行调查。”法官说,“我不确定是否能允许该证人出庭作证。”
“不能允许。”总检察官特别助理巴雷语气坚决地说。为了不显得过于咄咄逼人,她坐了下来,面带无辜委屈的表情,好像自己被萨帝厄斯伤害了感情一般。
“这样吧,巴雷女士,我允许你和证人到你的办公室聊十五分钟。萨帝厄斯曾有过的准备时间,你也同样拥有。证人愿意与你沟通与否,我并不清楚。但这十五分钟是你应有的权利。我们现在休庭,所有人在九点二十五分返回法庭。佩珀特工,你清楚了吗?”
佩珀特工将视线从正在浏览的文件上抬起,“我会在九点二十五分回到法庭,法官大人。”
“很好。现在休庭。”
九点二十五,包括陪审团在内的所有人,全部回到法庭就座。萨帝厄斯盯着佩珀特工,她面无表情地坐下,看不出她到底和总检察官特别助理聊过没有,又聊了些什么。她们都是执法部门的职员,不对这样的悬案探讨一番反而不正常了,萨帝厄斯不再抱有太大希望,证人已经被总检察官特别助理影响了。此时,他只有硬着头皮向前走。
萨帝厄斯继续主诉。
“请报上你的姓名。”
“波琳·佩珀特工。”
“请问你的工作或职业。”
“联邦调查局特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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