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之馆的平静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别馆玄关的锁是由主馆的开关控制的。有事情需要打开玄关的时候,就要向主馆打电话申请开门,然后进入走廊,用我的钥匙打开位于主馆和走廊之间的门。所有的窗口都装了铁栅栏。
虽说早太郎先生就算想离开北之馆也出不去,但他似乎并不想走。他大部分时间都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也不怎么吩咐我做事。偶尔会看到他在客厅里抽烟,有时开心,有时烦躁,但一次也没有发过疯。
我也被软禁在了北之馆。主要是做一些家务事,到吃饭时间,我就会前往主馆,为早太郎先生端来食物。他有时会在自己房间里用餐,有时也会在萧索的宽敞饭厅里吃饭。
虽然我喜欢在饭厅里用餐,但在早太郎先生去饭厅的那天,我就会在自己房间里吃。这样一来也就没有挑选服装的麻烦,女仆的黑色衣服和白色围裙、头巾就成了我每天的装束。就这样,日子一晃眼就过去了。
我以前只住过潮湿且寒冷的房间,所以不管北之馆是禁闭室还是监狱,它都是我梦想中的地方。
光次先生大概是从别人那儿听说了我每天都过得很安分。有一天,主馆的佣人之首千代转告我:
“这是光次先生的口信。从今天开始,你只要告知去向,就可以出门。”
进入北之馆后,已经过了三个月。连自己都很吃惊,我几乎快忘了本身是被禁止外出的。北之馆竟然舒适到了这种程度。
就算能够外出,我要去的地方也并不多。在得到许可的第二天,我跟千代留了个口信,先去给母亲扫墓。我是在夏末的时候进入六纲家的,现在连冬天的气息也已经很浓厚了。我拢起借来的外套前襟,只盯着脚下看,径直向母亲沉眠的寺庙走去。
当初我把微薄的积蓄全部花光,埋葬了母亲,现在我向她报告自已的近况。回去的路上,我突然升起一个念头,想去自己原来的住处看一下,但还是算了,因为看了也没用。虽然家里也曾有几样充满回忆的东西,但估计都在三个月前,被光次先生处理掉了吧。
我来到了大街的中心,时隔许久,再次置身于喧闹之中。除了好吵之外,我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就这样又过了好几天,当我正在擦客厅里的大钟时,早太郎先生突然跟我搭话:
“阿余,你可以外出吗?”
因为在那之前,我们并没有单独聊过天,所以我有一些不知所措。我手里拿着油蜡抹布【注:擦拭器具并使之有光泽的抹布。】,回答道:
“嗯,我从光次先生那里得到了许可。”
早太郎先生听完摆出一张阴沉的脸。
“说什么光次先生,难道他不是你的哥哥吗?”
我沉默了下来,早太郎先生看到我这样就挥着手,脸上浮现出硬挤出来的笑容。
“啊,如果你要客气的话也就算了。不说那些了,如果你能出去的话,拜托你帮我买一下东西。”
“买东西吗?”
“啊,钱让千代去准备。”
我透过镶嵌着铁栅栏的窗口望向外面。天空布满了薄云,风很大,光看着就觉得寒气逼人。我想,除了钱之外,一定还要请千代准备外套。
“好的,要买什么呢?”
于是早太郎先生高兴地坏笑起来。他以前从未露出过这种富有人情味的笑容,因此我也受到他的影响,心情变得稍微好了一点。
“一瓶西洋醋。”
“西洋醋吗?”
“嗯。”
“总之,你说的是醋吧。”
早太郎先生像个孩子似的用力点头。
醋的话,主馆的厨房里多的是吧。但我并没有说出口。早太郎先生对此十分清楚,尽管如此,他还是吩咐我去买醋。而且,我已经很久没有花过钱了,也有点想去购物,以前,我经常会和母亲一起去买东西。
“要选什么醋呢?”
“随便你,帮我选瓶好的。”
尽管我不懂好的醋是什么样的,但我还是应了一声“是”就出去跑腿了。
我觉得早太郎先生不说醋而说西洋醋,自有他的原因,并不只是装腔作势,所以我逛了几家店,买回了一瓶感觉挺高级的葡萄酒醋。早太郎先生开心得要命,甚至抱着瓶子就在客厅里转了一圈。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早太郎先生又多次吩咐我去帮他买东西。
“阿余,可以去帮我买图钉吗?”
“阿余,可以去帮我买钢丝锯吗?”
“阿余,可以去帮我买研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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