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Jr黎追刚跟上去,周一珩就发现了,他干脆站在那等他:“这么晚不睡?还害怕?”
“这么晚了,周队进村做什么?”
黎追不答反问。周一珩拿出一根烟咬在嘴里:“也没什么,跟刘志光没什么关系,但也不能说跟他完全没有关系。”
下山的一路,他的战友审问过刘志光那几个同伙,回边防站之后又换了另外一批人来审,经过证据交叉验证,再结合那两个受害女生的描述,边防站大致划出了其余被骗出境的那些受害人的关押地,他进村,就是想跟多吉商量临时增加巡边的事。周一珩看了黎追一眼,补充了一句:“刘志光为人警觉,谁都不信,他不可能会再回到那个关押点,出境之后,只怕是又重新换了个身份躲着,这次巡边说是临时临急安排,但跟我们的常态巡边也没什么两样,就是多吉叔会更累一些。”
“我也要去。”
“你要去我不拦你,但我事先说好,如果刘志光再一次出现,一切行动要听我指挥。”
“好。”
多吉叔还没睡,院子里还站着好些人,他们也在商议明天临时去巡边的事,两拨人定了各自出发的时间和负责的路线,周一珩便出了寨子。黎追留到了最后。“你小子不是明天一早的车?怎么还不走?”
多吉吸了一口旱烟,“这是舍不得你多吉叔了?”
黎追沉默了一会才说话:“多吉叔,我爸当时说什么了?你真的没听到吗?”
“没有!”
多吉扔给他一根烟:“我说了当时乱得很,我也被砍了两刀,都痛得快晕了,要是周队他们来晚一步,只怕我也要跟你阿爸和帕卓作伴了。话说刚才周队也在这,你刚才怎么不问?”
“问过了,他说没注意。”
当时黎追整个人呆滞的,不知道当时具体是怎样的情形,还是事后听顿珠讲的。当时边防战士和安妹妹嘴里的那个龙哥各开了两枪,龙哥打向黎壮和帕卓村长,周一珩一枪打中强哥,一枪打中龙哥,这两人后来都被生擒了,是周一珩动的手,所以黎壮临死之前说的话,周一珩确实没听到。他也没必要隐瞒是不是?黎追连问了三四次,多吉还是同样的答案,他不死心,又去找当时也在场的张路和顿珠,张路说自已直接晕过去了,顿珠说自已吓尿了,确实没留意到黎壮有没有说话。而当时除了黎追自己,离父亲最近的是强哥和刘志光,强哥已经伏法,几年前在牢里的一次械斗中送了命,那这世上,知道父亲遗言的,只剩下刘志光了。刘志光,刘志光。黎追念着这个名字,咬牙切齿地入睡。天还没亮,黎漫就醒了。阿姆比她更早,已经在厨房忙活了。她请了半个月的假,原本想着在寨子里多住几天,多陪陪阿姆,却是连三天都没呆够,就要走了。黎漫心里难受,但没有表现出来,跟桑姆烙饼的时候,还说说笑笑的。黎追根本没睡着,阿姆起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后来听到黎漫的声响,他连躺都躺不住了。天才刚刚亮,黎追站在堂屋前发了一会呆,悄悄离开了家。大晒场那,多吉、顿珠、李路、王大爷和田三爷已经集合完毕,发现黎追来了,顿珠咧嘴一笑:“一大早的不睡觉来送我啊?有心了兄弟!”
黎追捶了他一拳,趁他不注意,悄悄往他背包里塞了几百块:“早去早回。”
“等我阿姆病好了,我去佛山找你啊,你可不要瞧不起我们这些穷故旧啊!”
“去你的,再胡说八道我现在就瞧不起!”
两人对视一笑,挥挥手,同一时间转身,顿珠向村外走,黎追回家,某刻他突然回头。晨曦之中,多吉叔头上的白发更多了,背微微佝偻着,顿珠走路也不比前两天利索,李路叔,王大爷和田三爷都六十多岁了,背都有不同程度的弯度了。十年,这些黎追从前觉得伟岸的人,都被岁月和生活压弯了腰,但他们每一个人的脚步都很坚定。从前他常听阿爸说,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是用爬的,也要爬着去巡边,阿爸死了,他的这些昔日队员,用实际行动,来践行自己在界碑前立下的誓言。黎追眼睛湿了,胸口突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这一刻困扰了他整整一晚上的问题,瞬间有了答案。阿爸临死前说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自己到底想怎么样!黎追冲顿珠大喊:“顿珠,等我半个钟,我和你们一起去!”
“不用半个钟,现在就能去了!”
是黎漫!黎追咻的回头,只见黎漫背着一个背包,手上还提着一个,冲他大吼:“还不快过来,想要重死我吗?!”
黎追跑去拿背包,看到王婷婷站在那朝他挥手:“黎追,早去早回,我等你啊!”
黎追重重点头,兄妹俩快速追上大部队。人长大了,脚程快了,心里想着一定要抓到刘志光,这一次的巡边之行十分顺利,顺利的意思是,除了抓到一个盗猎贼,什么可疑的人都没有遇到。黎追不甘心,所有人都不甘心,但是刘志光过去十年能做到一点马脚都没露出来,说明他不是一般的罪犯,那是一个高智商的罪犯。快天黑了,所有人到了山下,周一珩说:“黎追黎漫,抓捕刘志光这事急不来,我回去就部署,若是有刘志光的消息,我第一时间给你们打电话,你俩留个电话。”
黎追写了王家的电话号码,想了想,又擦掉了,一言不发,转身就走,黎漫紧跟。顿珠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跟着黎追回村。多吉叔叹了口气:“桑姆费了老命,供他们上高中,送他们上大学,终于走出这大山了,也有了好未来,你说他们怎么不知道珍惜呢?”
周一珩挑眉:“多吉叔的意思是?”
“这两个孩子我看着长大的,心志定得很,也很固执,这次要是抓到了刘志光,他们会心甘情愿回大城市,现在……”“他们会留下来。”
李路接话。“要真是这样、”周一珩叹气,“黎家不太平了,多吉叔,李路叔,还有几位,你们能劝就都劝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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