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拿不了金牌也是银牌。”
“薛教练这么相信我?”金莱感动得想哭。她不知道前方是谁受了伤,不管是谁,她接替的这个女孩,心中肯定装满了怨恨和悲伤。金莱的身边坐着秦翻译,她几次想问他,前方到底是谁挂了,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开口。最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们会选上自己?为什么他们没有选上茵茵?问号在金莱的喉咙打圈,又落在胸口处,上窜下跳,但就是跳不出来。她突然想起茵茵,这个时间她该知道消息了吧?她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暴跳如雷,恨自己抢了她的名额,又夹起尾巴逃跑,回头一声招呼都没有,算什么朋友啊!
都是老天的安排,她一个小姑娘根本就无法做自己的主!现在机遇落在她的眼前,她惊喜,她接受,她不可能对薛教练说:“我不行,我不如茵茵,还是让茵茵去。”她说不出那样的话,她毕竟是人,她不是神。都有运动员的热血,谁不向往奥运赛场?
薛教练不出声,不出气,单独通知金莱,让金莱悄悄出发,她也有她的考虑,那种全盘全局的考虑。何童在前方的赛台训练受伤,尽管她眦牙裂嘴地说,我可以坚持,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总教练王维龙还是看出她动作的细微变形,于是顾不得她坚定的表情,冤屈的泪花,还是决定换她,换上茵茵。他在给薛教练的电话里,非常明确,非常清楚,指名点姓名要茵茵,要茵茵马上准备出发。但是薛教练的一句话,彻底改变了两个女孩的命运。薛教练并不是有意陷害茵茵,她没有个人的私怨,她也想体操队多拿金牌,她完全是从大局出发。当然,当茵茵知道了事实的来龙去脉后,把薛教练恨成了一团凝固的污血,一生都不可能融化。但是覆水难收,一切都成了历史。
手握电话,薛教练一字一句,这样回答的王总教练:“茵茵遇事太情绪化,我怕她担不了重任。金莱比她强!”
“金莱行吗?”王总教练一直在摇头。
“这几天金莱状态奇好,像是有神灵附体,高低杠和平衡木全上的最高难度,全都干净利落。”薛教练老实汇报。
王教练相信薛教练不会捏造事实,但他还在犹豫,这可是奥运大赛啊,山压在头顶的沉重,谁敢有一点的闪失?七八年前,雪教练曾是王教练的得意弟子,拿过世锦赛的三枚单项金牌,奥运会的跳马金牌,全能铜牌,师徒俩曾风雨同舟,共铸辉煌,创造过女子体操的童话,一同写进了历史,赫赫战功啊,光芒四射。她退役后,在外面闯荡了几年,神疲体倦。他问她,愿不愿给我当助理?她是个简单的女孩,不喜欢外面世界的热闹,于是笑了笑,欣欣然接了下来,因为他总是给她最彻底的信任。于是在这个半阴半阳的下午,他对她说:“我还是希望用茵茵,但是我不了解后方的情况。我给你两小时的时间,你选一个,定下来,要快!”
薛教练就这样定下了金莱,悄悄把她送上车,这才舒了口气,慢吞吞地朝餐厅走去,远远听见茵茵爽利的,肆无忌惮的大笑声。五六个苦命的替补,正聚在一桌吃饭,他们听茵茵的演讲:要在痛苦中发现快乐,要在郁闷中寻找欢笑。茵茵手舞足蹈,正在编笑话,笑话是这样开始的,中国足球队去了奥运会,第一场就和巴西对绝,上半场不到十分钟,被灌了五个球。教练气得上窜下跳,吐不完的狗血像滚滚滔滔的黄河水。就在黄河水一样的狗血快要吐完的时候,教练来了命令,要坐冷板凳的替补立刻上场。这个替补叫牛逼天,牛逼天这一上场啊,真是老牛发大威,老牛直逼青天。用他独创的蛤蟆神功,再加举世无双的吸星*,前后灌了巴西队五个球。比赛就快结束了,点球,点球,牛逼天立功啦!牛逼天立功啦!不要给巴西任何的机会!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不是一个人!火影忍者、蜘蛛侠、金刚狼在这一刻灵魂附体!中国队6比5完胜巴西队,这开天辟地的,伟大的,光荣的历史啊!
茵茵表情丰富,解说得绘声绘色,手舞足也蹈,众人笑得肠子都断了几截。看薛教练走近了,众人的笑声才收了些。小豆豆边笑边问:“金莱怎么没来吃饭,她去了哪儿?”薛教练把装餐的托盘放在桌上,平静地笑道:“金莱走了,她去Y城了。”
忽然就没声音了,空气停止了流动,周围一片死寂。
“什么意思,金莱去Y城了?”刚才还眉飞色舞的茵茵,鼻子眼睛一霎时挂满了霜。她把胸前的一碗汤朝前一推,力大了点,碗差点儿掀翻。她眼睛翻了一下,鼻子哼了两下,冷声笑道:“我早就说了嘛,人家挑剩的烂骨头,也不会丢给我啃。”对于茵茵的发飙,薛教练早有准备,她平静地笑道:“这也是上面的安排。”
茵茵有个感觉,这绝对不是什么上面的安排,直觉告诉她,是薛小丽这个死女人搞了怪,动了手脚。如果前方有人受伤,王老头肯定想到的是茵茵我,绝对不会是别人,更不可能是金莱。记得还在国内的时候,她的主管教练叶维找她细谈过。大名单宣布后,茵茵愁眉不展,郁闷得想罢练,她怎么想得通,两次队内测试,她一次第五,一次第六,怎么成了替补?叶教练其实也不服气,但她毕竟是成人,知道服从组织的安排。她对茵茵说过,前方出了情况,你肯定是第一替补,这个我敢保证。
茵茵转身离去。她愤怒的背影一直在薛小丽的眼前晃来晃去,晃来晃去的还有茵茵 幽怨的眼神,老天,那是少女的眼神吗?简直就是个怨妇,胸口燃着烈火,眼睛里才有那么多的暴怒、怀疑、冤屈、仇恨。她虽然才十七岁,但她经历的创伤和痛,身体上的,心灵上的,层层叠加起来,赶得上七十岁的老人。薛教练想着想着,有些怕,也有些痛心。她问自己, 如果茵茵乖巧一点,听话一点,她是不是会多喜欢她一点,就不会向王总强行推荐金莱?毕竟王总点名要的是茵茵。可是金莱确实是进步神速,神速得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是茵茵不逆反,乖乖地听话,就算金莱进步神速,她还推荐金莱吗?会吗?如今金莱即将上场,要是比砸了,在关键时刻大演摔跤,上面一路追下来,谁来担责任?薛小丽忽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是啊,王总当时电话一打来,直直点名要的茵茵。她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就算茵茵在奥运晒场上摔了杠,掉了木,也没有她的关系。但是金莱?你能保证她不出闪失?她出了闪失,毁的不仅是王总的名誉,更是她和王总之间亲密无猜的信任。
薛小丽很知道,王总为什么信任自己,这种信任在她当运动员时候就建立了,多年前的那届奥运会,她还是个新人,女队的姑娘们像得了传染病,一个个摔得一塌糊涂,掉的掉,落的落,坐的坐,她没掉,没落,没坐,却不能把队伍拉到好看一点的名次,是她的一枚跳马金牌维护了王总最后的尊严。那个场景至今鲜亮犹新,历历落在眼前。当最后的分数打了出来,王总抱着她哭出了声,一个男人会哭成那个样子,要知道,王总当年也是奥运冠军,当冠军时也没哭过。这个镜头通过CCTV传过了万水千山,很多人都说是她救了王总。想着真是后怕,如果不是那枚唯一的金牌,女队很可能解散,王总的职业生涯可能换成另一种风景。真的,谁知道呢?
薛教练反复地安慰自己,说服自己,推荐金莱上场,是从集体的利益出发。她对茵茵没有私怨,真的没有,一点都没有。说实话,第一次看见茵茵,茵茵才十二岁,她立马就喜欢上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小姑娘。练体操的小姑娘大都温顺听话,教练说什么,她们就干什么,打小就是这么过来的。茵茵却是个异类。薛小丽记得很清楚,几年前在训练馆,叶教练要茵茵练一个高低杠的新空翻,茵茵练了两下就罢练了,说现在没有杠上的感觉,不如让她练平衡木。训练计划都是教练安排的,哪有自己作主的?叶教练一下就火了。没想到茵茵比她还火,直嚷不练了,不练了。薛小丽在一旁问茵茵:为什么不练?她翻着白眼对薛小丽说:我属蛇,要冬眠,现在是冬天,我怎么练都没有感觉。
私底下,教练们也时不时交流茵茵的传说。茵茵从小就叛逆,她最初是湖北队的,有次参加全国青少年比赛,没有拿到金牌,教练批评她在赛场上懒模懒样,没有尽力,她马上就顶嘴,这是什么烂比赛,我才不想同这些人渣比。教练说,你高级,你生来就是比奥运的,我教不了你,你走吧。她说走就走,结果被一个广东队的教练拦下了,成了她的弟子。那是个耐心极好的教练,她知道茵茵是天才,应该惊世瞩目。在茵茵顺利入选国家队的时候,她千叮万嘱她:进了那儿千万别同指导顶撞,还有,代表中国参加国际比赛,裁判给你的分不好,千万别翻白眼。
江河可以改道,与生俱来的本性却很难转变。看在茵茵出色的功力和悟性上,叶教练没有把她退回去,尽管好几次被她气得眼睛发黑,脸发青,最后还是忍住了。说来也是这个理,有天份的孩子多半羁傲不驯。那时薛小丽刚当助理没多久,觉得这小孩有趣死了,有事无事也爱逗她说话:你说你属蛇,要是比赛在冬天怎么办?茵茵说,比赛没有问题,再说奥运会是夏天,是我最出成绩的时候。薛小丽便说,如果奥运会在南半球开,夏天就成了冬天。茵茵说,这有什么难办的,他们可以把时间表调一调啊,季节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对吧?你不是也参加过悉尼的奥运会?薛小丽被问得开不了腔,心想这小东西懂的还不少。只是太自以为是了,以为那奥运会你家开的,好象天生就该参加奥运。
如今又是奥运,上天本来给了茵茵一个机会,是谁拦了她的路?是谁把她的奥运梦一脚踢得老远?床头的电子钟告诉薛小丽已经午夜两点。薛小丽深深叹了一口气,窗外漫天的繁星,长长的夜。她知道自己今夜将无眠。
奥运小说:金光之恋(4)
奥运村里,叶维教练记得很清楚,王总一声声对她说:何童受伤了,我马上通知小丽,让她把茵茵送过来,你这边也作一下准备。她于是兴高采烈去作准备,没想到送来的居然是金莱!这是谁的决定啊?是谁在发疯?是谁故意在跟她过不去?答案只有一个,薛小丽弄了权, 擅自作的主。叶维知道王总对薛小丽的偏爱,在她们都是运动员的时候就大张旗鼓地流露出来了,但是薛小丽的成绩摆在那里发金光,发异彩,心头再不服气,口头也只有客气。
薛小丽是奥运冠军,还有一大把世锦赛和世界杯的金牌,而叶维只有一块世锦赛的金牌,当年为了拼那块金牌,她的小命都差点崩掉了。她怎么忘得了那场比赛,高低杠上的后团三周下,为了最后的落地,她拼出了全身全心的劲,她把自己抛得很高很高。她成功了,稳稳钉住了,一秒钟后,她痛得倒在地上 …… 新伤旧伤一同爆发!疼得彻心透肺,仿佛身周有一群狼,正在撕咬她的肌肉和百骸。王总跑过来,抱着她向观众致意,四围掌声雷动,灯火辉煌,人生最幸福的时刻,如果这是奥运会的赛场多好! 她当时就哭了,人们都以为她激动而哭,她不是激动而哭,她是害怕而哭,怕自己参加不了明年的奥运会!
队医很早就对她说过,你如果想参加奥运会,就必须做手术,就必须放弃世锦赛。叶维不敢放弃世锦赛,她当时在队里的地位很尴尬,不大不小,大的是薛小丽这样的老队员,已修炼成精,你撼不动她的位置,而后面的小队员一个个都是凶猛的追兵。她必须用一快世锦赛的金牌来证明自己,保证自己有实力挤上奥运会的班车。叶维的预感太准了。那次世锦赛伤了她的元气和运气,她落选了奥运会的大名单。
她似乎不应该太心伤,她们那帮世锦赛的女孩,除了薛小丽继续绽放到了奥运会,全都悄无声息地凋谢了,雨打风吹去了,也就短短的一年,媒体从此淡忘了她们的名字。而媒体追逐的永远是奥运舞台的强者。
叶维这一辈子没当上奥运冠军,但她下决心培养出奥运冠军,而茵茵也是她的梦想之一。虽然茵茵的性格让她头疼过,烦恼过,但茵茵也带给了她不少的快乐,特别是有一种意会的,不用言传的快乐,那是枯燥人生的开心果,平淡日子的冰淇淋。记得茵茵刚进国家队的时候,那帮小队员看薛小丽简直像看一尊女神,崇拜得不得了,敬佩得不得了。唯有茵茵正眼不甩她几下,还说什么:“网上还夸她是薛美人,本人比照片还不如,这样子也是薛美人,满大街卖西瓜的大叔大妈都是美人,叶指导你比她漂亮多了,怎么她就成了美人?”叶维忍住一触即发的狂笑,表面上还喝叱她胡说八道,心头美滋滋的,像灌了美酒加咖啡。后来日子长了,同茵茵呆久了,自然生出亲密信任的感情,私底下谈话也如姐妹,她说:“茵茵,你要是当了奥运冠军,肯定也被封成美人,不用你出门,商家都会求上来让你打广告,还有专业的化妆师。”茵茵说:“这个道理我早就懂了,当了冠军,你就是丑女也变美人了,不当冠军,你就是美人人家也会骂你是丑女。”
金莱也是叶维的弟子,但是叶维更偏向茵茵。这很自然,凡是老师都偏向优秀的学生。但茵茵不算是叶维手里的大牌,大牌是一个叫艾兰的女孩。艾兰之所以顺利入选奥运,一方面她是全能选手,另一方面她的强项自由操,那是中国队的传统弱项,艾兰也有两个世锦赛的冠军,可惜也是薄命人,命里不带金,上届奥运会拿了一堆破铜烂银,就是没有一个金圆宝。没办法,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破铜和烂银没什么区别,但烂银和金圆宝就是千差万别,天上和地底的区别。艾兰已经二十一了,这个年龄已是体操女孩的高危年龄,这次不管她能不能修成正果,奥运结束后肯定是退役的路。而茵茵自然承载了叶维金圆宝的梦想。
茵茵奥运落选,叶维也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泼到底。把金圆宝的梦押在艾兰一个人身上,也太悬了点吧。但命中注定的事,只能顺其自然。那天在赛台训练,何童受伤倒地的一瞬间,叶教练的脑子已经蹦出茵茵的笑脸。其实何童并不冤,她本来就是占了茵茵的名额,因为何童有世锦赛的冠军,名声已经在外。什么破道理,何童状态明显下滑,而且伤比茵茵重得多。老天让她的伤病提前爆发。叶维心想,老天还是有眼睛。
伤病对运动员来说,早是家常便饭,在接骨眼上碰上了,只能咬牙挺过去,谁都不敢哼,因为谁都不敢说自己是绝对主力,谁都不敢拍胸口,保证自己能上大名单。何童知道自己的伤重,每天悄悄贴一张“狗皮膏药”(据说是地方教练捎给她的秘方,专治跌打伤痛)。总之,那些“狗皮膏药”还是有些效果,暂时缓解了她的伤痛,她以志在必得的姿态,名字混上了大名单。偏偏王总火眼金睛,在赛台训练时看出了她的伤不是一般的重,不商量,不犹豫,坚决换人。他为什么这么坚决,正是薛小丽参加的那届奥运会让他知道什么是后怕:团体决赛刚开始,两名主力突然受伤,四个人要完成六个人的项目。他不能再冒险了!这个世界是要看金牌的,不是要看你坚定顽强的负伤表演。
叶维表面一副同情的嘴脸,摇着头,叹着气,其实心头乐死了。她马上就要见到茵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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