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珠的手微微一抖,那远山眉的走向便歪了。
“叫他进来吧,”郑玉磬见状叹了一口气,她从枕珠手上拿过螺子黛自己描摹,对宁越说道:“圣上只说不叫人打扰我,但如今殿内也没什么事可做,百无聊赖,见一见也没什么。”
他们走到了如今,总避不开要见面的,左右这是她的地盘,锦乐宫又与紫宸殿相距不远,萧明稷还能做些什么呢?
宁越瞧了一眼贵妃的衣着,他是内侍,倒不必有许多顾忌,稍微有些犹豫:“娘娘要不要叫殿下等一等,您大妆之后再到正殿与殿下叙话……”
哪怕贵妃不便服侍,圣上也照样不吝啬疼爱,柔美颀长的颈项处哪怕用素粉掩盖过了,依旧有点点桃花红痕探进起伏有致之处,没入绣了连理并蒂花纹的胸衣,可见圣恩优渥。
琵琶半掩,欲说还休,为这位艳色无双的贵妃增添了一分旖旎风流,兼之内殿温暖如春,外面竟然只披了用柔软丝绸制成的罩衫,连襦衫也没有穿。
今晨那些来得早的嫔妃已经被圣上随口打发了,为着一个萧明稷,郑玉磬也不愿意多在打扮上留心。
“叫他隔着屏风说几句就罢了,”郑玉磬随手指了指殿内的美人丝屏,恹恹道:“他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值得我这样迁就?”
时下风气开放,皇子第一次拜谒宫妃的时候倒也不至于如此大防,但贵妃孕中倦怠不愿意挪动,恃宠而骄,就叫三皇子在外站一站也没什么。
萧明稷今日入宫,穿得自然庄重,内侍引他入了殿内,隔着一道屏风与珠帘停住,沉声行礼。
他稍稍抬头望去,视线中那扇绘了美人图案的屏风后尚有一道窈窕纤细的身影。
朦胧珠帘后,女子慵妆绾发,正在揽镜自照,与身侧的宫人苦恼今日搭配衣物与妆容的首饰。
明明一年之前尚且是他将来日日都能看到的画面,然而现在只有圣上一人可以走近前去细赏,于他而言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场景。
她亲口同他说,她爱慕今上,不稀罕一个皇子妃乃至王妃的位置。
枕珠出去从萧明稷手中接过他手中亲捧着的东西,锦盒不轻,但是她毕竟年纪尚小,对上的又是自家娘子的旧情郎,四目相触,见萧明稷目光犀利,匆匆行了礼,不敢抬头再看,捧回去站到了娘子身边,无心关注里面是什么。
这一切都落在宁越眼里,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想着贵妃身边的侍女虽然与娘娘亲近,但是规矩还是得教一教。
“三殿下有心了,”郑玉磬叫了一声起,但心思大概还在那些首饰上面,语气平淡,甚至带了一丝敷衍:“你来的不巧,圣驾已经往紫宸殿去了,没有圣人在这儿拿主意,我竟不知道该赏你些什么才好。”
嫔妃们送来的礼物她不用操心,但过来求见的小辈,她这个做长辈的或多或少该赏赐一些。
宁越受过显德的提点,知道贵妃出身不高,对于宫中来往并不清楚,万事都要依赖圣上,忙上前一步恭声回禀:“奴婢已经备下了给殿下们的赏赐,皇子一柄如意,皇子妃与公主得玉梳两把。”
如意贵重,而玉梳是送给新婚夫妇的贺礼,取结发不疑之意,平常又可以用来当做发髻饰物,实用轻巧。
“可惜三殿下身边没个贴心人,”郑玉磬忽然笑了,叫枕珠随宁越一道过去拿东西,学一学该怎么做事:“这玉梳便省下了,可不是我吝啬。”
枕珠原本有些犹豫,但既然是娘子有意叫她同宁越出去,想必是有话同三殿下说,便应了一声是,随着宁越一起向外去,琢磨着是该尽量拖延一段时间,还是该快些回来,省得娘子受了三殿下欺负。
“殿下路上不曾遇见旁的兄弟姊妹吗,竟是孤身前来?”郑玉磬不相信他来锦乐宫是真心拜贺,她轻声笑道:“还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偏要今日来同本宫讲。”
“儿臣亲自选了贺礼,恭贺贵妃晋封之喜。”
萧明稷就这样站在屏风之外,郑玉磬连赐座都不愿意,便是逐客的意思,但他身如劲松,即便是如此,也不令人觉得突兀:“娘娘就不愿意赏脸看一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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