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已过,上书房里依旧是灯火通明。
永德帝端坐上首,一身金色龙袍闪着幽幽暗暗的光,眸中略带凛冽的寒意,低沉的声音伴着周卿颜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周将军姗姗来迟,莫不是带来了好消息!”永德帝重咳一声,怒目望向下首:“将军素来行事稳妥,朕派你游说小九与那埋尸女尽快诞下赤子,血祭煞星,以息天怒,为何迟迟未见动静?”
周卿颜蓦然跪地谢罪,神情静默,瞳色晦暗不明。
“陛下,边疆战事胶着,末将实在无暇顾及,还望……”周卿颜淡淡地说。
“朕本以为你与小九情谊深厚,他会听你的话,既然你有心无力,此事只得交给萧贵妃处置。”
“陛下……”周卿颜神色骤变,他心知萧贵妃的狠辣手段,决不能将此事交于那个女人之手。
但帝王岂容他置喙,未等他说完,永德帝拍案而起,叱责道:“你可知天煞孤星影响国运,边疆突发战事,樊州疫病肆虐,怪相环生皆因煞气而起,如今内外交困,若不尽快平息天怒,将有更多灾祸降临!”
真是可笑至极,边疆战事因北萧国叛军而起,樊州疫病亦因战乱尸毒侵袭而生,二者皆为人祸,与天怒何干?与安烁何干?周卿颜心中忿忿不平,脸上依旧云淡风轻。
“侵入樊州地下水的毒液来自废城,土壤河流一旦受到侵蚀,疫病横生。据探子回禀,在樊州西南的深山中,见到长了三只腿的狼,它们攻击的农夫最多活不过两日。”右相萧世翁困倦地说,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深夜商讨政事,让他这个老头子真是吃不消。
右相是两朝元老,乃名震东郯的大儒,当今朝中新秀多为其座下子弟,桃李满天下,深得帝王倚重。如今他只想功成身退,过神仙般的闲散日子。他扭头瞟一眼太子,嘴角微动,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父王,樊州感染疫病的暴民挟持知州,妄图逃出城,若疫毒扩散,周边城池沦陷,皇城亦无法幸免,儿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封锁城门,屠杀暴民,毁城以保全……”
永德帝的手微微发抖,热茶撒到他的手上,他猛地丢下茶盏,缩回手,沉吟道:“周将军有何良策?”
“陛下,樊州土地肥沃,多年来为边疆战事供给粮草,且樊州子民多为阵亡将士遗孀,万不可毁城屠民。”
周卿颜义正言辞地说,他强行压制住胸中翻涌的怒气,双手却不听使唤,在背后扭成拳头,恨不得给太子迎面一击,打得他满地找牙。
“周将军所言岂不是弃帅保车,为保一城,而把整个东郯置于险境。还是说,将军与樊州暴民私交深厚,想要保全他们?将军可曾想过疫病无药可治,早晚会死,尽早杀了他们,将会保全更多人,弃车保帅方是上上之策!”
太子愤懑地说,粗黑的眉毛拧成一道弧线,眼底俱是轻慢之意。
“陛下,东郯泱泱大国,岂会对疫病束手无策,若处置不妥,恐沦为他国笑柄;仁德之君,民心所向,屠民失天下民心,恐君王再无威信!”周卿颜一字一顿,郑重地说。
周卿颜所言,往深了说,可算得诛心之言!帝王最在乎的,莫过于颜面与威信,这下彻底捅到他的痛处,揪住了他的软肋。
“父王,周卿颜所言简直是大逆不道……”太子一副愤懑难当的样子,咬牙切齿地道。
“住口!”永德帝浑身一震,讷讷道,“太子且退下,今日早朝不必来了!”
右相微怔,周卿颜的反应和他所想实在大相径庭。太子可是他姐夫,一家人怎么着也不能内讧吧?他敢断言,即便是君临天下的永德帝,也没有让太子如此丢脸过!
右相埋首,沉沉地打个哈欠,心中暗忖,还有两个时辰就要早朝,看来今日又是疲累的一天。
殿内一片静默,太子垂着头,不去看父皇,太子的无能无德,让永德帝亦觉有失皇家颜面。但帝王心中甚慰,周卿颜虽与太子沾亲带故,却未与他沆瀣一气,依然是他值得信任、可堪大任的臣子。
“此次召将军回朝,就是要派遣你去处置樊州疫病之事,爱卿意下如何?”永德帝换上安抚的语气,殷切地问。
“臣领命!不过,武将不得参与朝政,微臣恐无权调令樊州官员,且朝中亦会生出微辞。遂恳请陛下,派一名威望素着的文臣和太医,一同前去,臣从旁协助。”周卿颜言辞恳切,令人无从拒绝。
永德帝皱眉看向下首立着的右相,他佝偻着腰,感觉到帝王威严的眼光袭来,他的头埋得更低了。
这个狡猾的老头,一遇到难事就龟缩起来。除了右相,永德帝想不到别人,既有权调令地方官员,又能指挥周卿颜。
右相猜到帝王的心思,他和太子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此去九死一生,老皇帝断然舍不得他的宝贝儿子去冒险。但自己已是风烛残年,还未享福,就要断送老命……
想到这里,右相脑中突然灵光一现,老皇帝舍不得太子这个儿子,肯定舍得那个不受宠的儿子——麟王爷。
“陛下,老臣有一合适人选,不知当讲不当讲?”右相嘴角噙笑,沉声道。
“谁?”永德帝蓦然站起身,急切地问。
“陛下,此去樊州,稳民心为第一要务,若陛下派皇子去,与民同苦,子民必能感受到陛下祛除疫病的决心。且皇子犹如陛下亲临,地方官员亦会唯命是从……”
“太子?不可!朕不允!”
“臣说的是,麟王殿下!况且九王爷与周将军自小熟识,两人知根知底,配合起来定会如鱼得水!”
“准!小九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今日下朝后,你便去安排!”永德帝向右相摆摆手,一副漠不关心的淡然神色。
周卿颜怔在原地,看着面前身姿挺拔的右相,与方才佝偻的小老头判若两人。
是喜是悲?周卿颜神情淡漠,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带走安烁,至少可以让他逃离“被逼圆房生子”的窘境,亦可让云攸逃过一劫。
可是,周卿颜高兴不起来,他在回朝之前已派暗卫前去樊州查探,疫病来得蹊跷,他总觉着此事与边疆战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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