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云澈终于上朝了。
他行过低头的众臣,每一步都踏出令人惶恐的气势。洛照江抬首的瞬间,看到了他眼底那一抹嗜血之气,那样的冰冷,仿佛千年凿琢也敲不进他的心里。
“众爱卿平身。”云澈微微抬起手腕,世间万物,在他眼中犹如蝼蚁。
洛照江咽下口水,心跳被死死掐住。他低下头,不着痕迹向后望了望。
明朔的表情是沉冷的,欧阳琉舒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戏谑之意。他二人在朝中与凌子悦最为亲厚。众臣皆知凌子悦是因为□后宫而被太后赐死,至于其间到底有什么隐情,他们不敢多问也不可多问,只是小心翼翼云澈的喜怒无常。
张书谋出列奏报了修建北疆防御的相关事宜,云澈准奏。言谈之间,云澈似乎依旧冷静,并没有因为心腹近臣之死而失了分寸。
洛照江低下头来整了整衣角,谏议大夫刘璐昌会意,出列道:“陛下,微臣有事请奏。”
卢顺将刘璐昌的奏疏呈递到云澈面前,当云澈翻开他的奏疏时,洛照江十分仔细地观察着云澈的表情。他眉间的丝毫颤动,他眼中的所有情绪。
而洛照江发觉,自己竟然什么都看不透。
刘璐昌颔首道:“启禀陛下,云恒候凌楚钰为其弟操办丧礼,修建坟墓抢占民田,凌楚钰本为朝廷侯勋,理应为陛下分忧为臣民表率,却引得民怨沸腾,望陛下予以严惩!”
明朔一听此言,觉得十分之离谱。凌楚钰为人清廉正直,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他还未出列,欧阳琉舒便拽住了他。
“明大人,凡是陛下自有定夺。”
欧阳琉舒的声音压的极低,明朔硬生生忍下心中怒火,也倒向看看这些人还要怎样摸黑凌氏,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的戏码看得多了,真想要震住这些家伙,有赖天威。
云澈从头到尾将刘璐昌的奏疏看了一遍。群臣都默不出声。凌子悦已经死了,人走茶凉。谁看不出来这刘璐昌不是丞相撑腰就是洛太后撑腰?没有人要出来淌这摊浑水。
骤然之间,云澈将那奏疏狠狠扔出,狠狠砸在刘璐昌的脸上。顿时刘璐昌倒地,捂住口鼻,鲜血直流,模样极为狼狈。
“刘璐昌——你好大的胆子!你自己都管不好还敢到朕面前来搬弄是非!”
书简散落一地,众大臣肩膀颤动。
“张书谋!你将向朕参奏刘璐昌的奏疏背出来给这位谏议大夫听一听!”
刘璐昌惊讶着望向丞相的方向,但洛照江却始终低着头。
云澈的震怒是他意想之中的事情,关键在于从他处理刘璐昌的态度可以看出他有多么恨自己,恨洛氏。
“谏大夫刘璐昌私受贿赂,以收受钱财的多少来推荐郎官,所受钱财总数已过千金。其子嚣张跋扈,所筑别院府邸极为奢华,侵占民田民宅千顷。百姓联名欲上告帝都吏,刘璐昌买凶纵火,导致数十名百姓葬身火海,百人无家可归……”
张书谋洋洋洒洒说了近半个时辰,刘璐昌所犯罪行事无巨细,甚至于他的亲友所有的过失也一一被揭发出来。
惊讶的又岂止是刘璐昌,还有洛照江。
此刻他冷汗直流,肩膀不可自己地颤抖。刘璐昌不过一个谏议大夫罢了,云澈便将他的家底翻的一清二楚,而洛照江这个丞相比起刘璐昌有过之而无不及。云澈若真要拿捏他,洛照江心知自己必死无葬身之地。
“给朕查!给朕狠狠查!”云澈的手掌拍在龙椅上,整个前殿都在颤动。
退朝之时,洛照江步履摇摆,几乎站不住身。
倒是欧阳琉舒优哉游哉地来到他的身旁,扶住了他,“丞相,您还好吧?”
洛照江颤着手拭了拭额上的冷汗,“老夫……老夫无碍……”
“无碍,怎么会无碍啊!”欧阳琉舒笑道,“丞相大人这步棋下的太臭了,不知道是谁给丞相出的馊主意啊?”
“你……欧阳琉舒你说什么!”
“唉……都到这份儿上了,丞相大人还要硬撑呢?那欧阳琉舒也救不了您了!”欧阳琉舒摇了摇脑袋走过洛照江,洛照江一把拽住他。
“话说一半算什么!你给老夫把话说清楚!”
欧阳琉舒略带嘲讽的一笑,“丞相大人知道的很清楚,陛下心中有多恨。陛下动不了太后,难道动不了丞相您吗?您啊,还是多把心思放在政务上,总弄这么些蛾子出来,还怕陛下不够烦啊!”
说完,欧阳琉舒哼着不着调的小曲越走越远,只是没走出多远,就听得身后卢顺的声音。
“欧阳琉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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